转载自知乎@弗兰克扬

第01节

2008年夏天,白非立以五十分之差与自己努力奋斗,寒窗苦读十多年的目标,清华大学,“擦肩而过”。

白非立最终只拿到了一所他高中三年最鄙夷的鱼腩985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专业还是天坑专业。

那个高三暑假的夏天,白非立逢人便说,自己高考那几天不幸重感冒,被分配的考场正好倒霉催得,还有空调,空调还正好调得温度很低,门窗紧闭。

结果就是,别的考生都在享受着酷暑中的考场凉意,超常发挥,而重感冒的白非立却感到愈加难受,于是就发挥失常,自称少考了一百分,否则上清华肯定是妥妥的。

听到这番言辞的白非立的同学们都无不露出了鄙夷的眼神,觉得白非立真是太能给自己找补了,明明就这水平,还非说是状元发挥失常。

白非立遇到了十个高中同班同学,听完他这一番描述后。

有三个一脸冷漠地对他说,“那你去复读学校复读去啊!明年拿理科状元”

还有三个一脸愤怒地说,“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吧,你也就是个中不溜211水平,能上个垫底985都是你烧高香,超常发挥了!咱班的庞统考上了北大,孔明考上了清华,人家常年班级前两名,你高三一年进过咱班前十吗?还清华水平,谁信你呀!”

还有三个略带嘲讽地说,“是的,你要不是数学和理综发挥失常,正好遇到了十几道不会的题,今年咱班又能多一个考上清华的,可惜了,可惜了啊!”

只有一个平时不怎么跟白非立说话的杨志强,听完后拍了拍白非立的肩膀,说,“我一直都认可你的才华,不要失望,锥在囊中,锋芒毕露!虽然没考上清华,我相信你还是有清华的水平的,四年后,你肯定能读清华的研究生!”

虽然听完后觉得有点怪怪的,但白非立还是觉得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仿佛前方一下子就有了方向。

白非立也用力地拍了拍杨志强的肩膀,说“够哥们!咱们四年后在清华见!”

这个杨志强被一所白非立比较认可的985学校的天坑专业录取。

然而事实上,高考那天白非立并没有重感冒,甚至精神状态还异常地好,考试的时候还遇到了好几道自己复习过的题,能考这个分数确实如同学所说的,已经是超常发挥了,毕竟平时的成绩摆在那里,不会说谎。

但白非立高三一整年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许多奇迹,我们相信,才会存在!”

虽然是当时很火的流行歌的歌词,但这句歌词却像某种精神象征一样,在高三一整年都给了白非立无穷的力量,他把这句话写在了所有的课本和辅导书的首页,也写在了纸条上并粘在了自己的课桌上。

整个高三,白非立逢人便讲,自己命中注定是要上清华的,还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比赛结果,别把话说太死,到时候打脸哦!

成绩出来后,为了填这个自己给自己挖的坑,于是便有了一开始的那个高考发挥失常论。

曾经憧憬过无数次的,高考后的暑假还未正式开始,白非立便投入到了新一轮的奋斗中,因为他立志大学四年一定要和周围的同学不一样,争取以最好的结果去读清华的研究生!

然而这一切,仅仅是一系列悲欢故事的开始。

第02节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白非立立志要考清华研究生的消息就在同学间不胫而走。

一开始,白非立只觉得偶尔私下同学聚会的时候会有人用考研一词来打趣他,后来这件事儿就演化成了高中班级QQ群里的每次群聊最后的保留节目。

不管这场群聊一开始是聊什么的,最后总会以每人一句“预祝清华落榜生喜提清华研究生”结束,这件事让白非立很恼火,因为他在这之前还在反复思索该以什么样的理由和方式向其他同学宣布自己一定能考上清华研究生这个决定呢,没想到竟然被别人提前知道了,真见鬼,这到底是谁说的?

事实上,那天杨志强前脚刚鼓励完白非立,后脚就分别跟二十个同学说了,白非立准备以考上清华研究生的方式来扳回一局的决定,说完并顺带嘲讽了一下白非立这种愚蠢的决定,杨志强跟同学说,这小子说了一年考清华,最后考了个鱼腩985,现在大学的门都还没跨进去呢,就又开始清华研究生了,我看真的是想得有点多。

暑假的一天,待在家里不耐烦的同学们又在QQ群里搞事情,准备晚上一起出去浪,于是借着城市里办啤酒节的机会,大家决定聚一下。

看到这个通知后,白非立犹豫了,他害怕再次在人群中成为被集体嘲讽的那一个,但又觉得如果不当面给这件事一个完美的解释,自己得好长时间翻不过身,毕竟再过一两周大家就都陆陆续续要去大学报道了。

最终白非立决定还是去一趟。

晚上的饭局第一场选在了一家香辣虾饭店,二十几个人围坐了长长的一排桌子,除了五锅香辣虾外,整排桌子摆满了大绿棒子啤酒,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闷头喝了两瓶啤酒的白非立决定先去趟厕所,回来再找机会跟同学聊聊关于自己的事儿。

在厕所的隔间里,白非立听到了隔间外两个同学的对话。

大牛说,怎么着,你也想考清华的研究生啊,那可是大立的专利啊!

二牛回道,你才考清华研究生呢,你全家都想考!都多大了,还想着扳回一局这种幼稚的事儿!

大牛说,是啊,还以为跟初中时候呢,没考上省重点就发誓高考的时候再比一下,问题是人家上完大学就工作去了,不上研究生才不算失败呢,他倒是想跟别人比一比,谁稀罕去比啊!

二牛说,要不他脑子不好使呢,清华的学生就算读研,会首选留本校吗?肯定都出国了啊!

大牛说,是啊,整个高三都神经兮兮的,以为全班人都要跟他竞争似的,我看大立是精神有问题了,弄不好这大学都读不完。

…. ….. ….. …..

这一番对话听得白非立shit都拉不出来了,蹲在里面,呆望着厕所门,一直等声音消失了五分钟后,才站起来,踩着蹲麻的腿,一瘸一瘸地走回了餐桌。

整晚饭局并没有像白非立预期的那样有人谈论他的考研梦。

其实是白非立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自己的这种事情最多也是别人无聊时打发时间的一种笑料,饭局上有那么多事儿能聊呢,大家宁愿回味一下欧洲杯上金童托雷斯的惊人进球,也不想提白非立的考研梦。

晚饭吃到了八点多结束了,大家决定转战啤酒节现场,路边摆满了各种摊位和大排档,同学们一家家小吃品尝过去,最后来到了一家带户外KTV的啤酒大排档里坐下,点了几炮生啤,继续各自吹牛逼起来。

一整晚白非立都在思考,是哪里错了吗?

觥筹交错间,白非立忽然想明白了,二牛说得对,真正优秀的学生肯定不留本校读研了,就算自己考上了清华研究生,最后还是输了。

就在这时候,白非立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三个金色大字“斯坦福”,对,要考就考斯坦福,这才叫扳回一局。

想到这里,白非立的心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他“ceng”地一声猛地站了起来,用颤抖的手拿起一瓶啤酒,当场一饮而尽,然后闭着眼冲着旁边的同学大吼一声,你们都误会了,我才不考清华研究生呢,我的目标是斯坦福!

睁开眼,白非立才发现,原来散场了,同学都走到了大排档门口了。

这时候跑去结账的梁大虎走回来跟白非立说,别喝了,都走了,赶紧把你那份钱给我,一人七十!

白非立一脸懵逼地哦了一声,边往外走,边从兜里掏出了钱给了梁大虎。

这时候已是晚上十一点多了,许多人都提前走了,还剩七八个坚持到最后的,也是喝得最多的摇摇晃晃地走着,他们意犹未尽,还想再在这夏日的晚风里走两步,享受暑假的最后时光。

这时候白非立听到前面传来了嚎啕大哭的声音,走进一看,发现原来是王临风,只见他躺在地上边哭边用手用力地拍地,他指着路对面的这所城市的985大学用力地吼,我TM就是个废物啊,我怎么连家门口的这个985大学都考不上,我还有啥前途可言,我不活了。

旁边是两三个同学在劝,但仍然止不住一个一米八大汉的痛哭声,谁知道他憋了多久呢。

这时候,站在一旁的白非立抬头看了看夜空,忽然觉得月亮和星星都是那么温柔。

正在白非立沉浸在这种莫名的舒适氛围中的时候,旁边缓缓开过了一辆出租车,里面大声地放着歌,“星星挂在天边,就像梦想来不及实现,把过去想了一遍,想起眷恋你的昨天,等待是久了一些…”

白非立忽然就感觉内心豁然开朗,拉开车门,上了出租车,来不及和身边的同学道别,关上车门就走了。

第03节

很快就到了开学季,大学的校园生活果然和白非立想象得一样枯燥无聊且寡淡,白非立将这种现象归结为学校不行,要是在XX或者XX,肯定不是这个样子,也就是在鱼腩985,一群平庸的人在这里混日子,才让大学生活变得死气沉沉。

周四全天没有课,一大早,还没等白非立睁开眼睛,就听见宿舍的王老吉和叶良辰结伴去学校附近网吧上网的声音,两个人起床后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穿衣洗漱工作,然后边聊对方的魔兽世界账号升到几级了,边推门出去,“咣~~~~”地一声关上门。

这时候,被吵醒的刘商昊也下床了,简单洗漱后,也拿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去图书馆玩去了,剩下白非立一个人清净。

白非立躺在床上不想动,无聊翻动着诺基亚平板手机,看着无聊的wap网新闻,已经上课两周的白非立感到异常无力和枯燥,一节节课不知道老师在胡诌些什么东西,自己看教材又看得云里雾里,白非立觉得不应该啊,明明这教材是这任课老师自己编的,怎么他自己都讲不明白,自相矛盾呢?

曾经斗志满满的白非立在大学刚上了两周课,就感觉去上课需要耗费自己极大的意志力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他高中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这样过啊,白非立觉得这样下去不行,遂决定,今天就先躺一天,明天开始,不论老师讲得多垃圾,都要听好每一节课。

刚打开手机小游戏玩了五分钟,白非立就想起了这两周的一些画面,头脑中开始像放电影一样止不住地回顾:

无机化学课上,三十多岁的女老师有气无力地讲着自己编的教材,讲到某一处,提到杂化轨道理论时,不知怎么滴,这老师忽然一时兴起,开始随便给一个元素画核外电子排布图,本来是想要炫技,但画着画着就不知道该怎么画了,连续画了三个画法都看起来不怎么对,最后来一句,大家知道怎么画就行,我就不给正确答案了。

下面同学一片嘘声………..

听到嘘声后,女老师感觉有点被冒犯,顿时大喊一声,你们都别把重点搞错了!重点不是我会不会画,而是你们能不能学好这门课!而且我这算是玩票!懂吗?搞这个的是量子化学,理论化学老师和计算化学干的事,我们无机系的老师不作要求!

说完这话,嘘声更大了,学生们纷纷提问,那找同分异构体也不算你的工作内容吗?那反应动力学也不算吗?热力学就更不算了?这些都不会,还怎么搞无机化学?

女老师气得把书本一摔,用手指着教室门,用她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吼道:“一个个都长本事了啊!不想听的可以马上出去!”

说完这话,还真有几个人出去了,这节课在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女老师命令同学把后门锁上,开始点名,点一个走一个,中途走的一律按旷课处理。

高数课上,提前预习的白非立有几个疑问点搞不清楚,他提前来占了一个前排的座位,全神贯注地要听老师讲,上课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秃顶老头,讲课时唾沫星子飞溅,激情四射,时不时地手舞足蹈,可惜坐在下面的白非立一句都听不懂,完全不知道这个老头在讲什么。

不是白非立的智商有问题,而是这位老头的普通话很有问题,就算照着课本读,许多人也不知道他在读什么。

白非立回头看了一下坐在后面的同学,发现有的人在用手托着腮帮子,目光呆滞地盯着黑板,更多的人则是在下面看手机,看小说亦或是看别的课本,总之,大家都在心里默默地等下课。

只有坐在第一排最左边正对着老头座位的一个微胖小个子男同学听得异常起劲儿,还时不时地提问题与老头互动,这引起了白非立的无限钦佩,不禁在心里感叹道,果然走到哪里都有高人啊!

下课后,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白非立专门端着自己的餐盘坐到了这个小胖子旁边,像他问起了高数的课,其中重点问了问,你能听懂他说的话?

小胖子用手背抹了抹粘在嘴边的饭粒,又喝了一口汤说,当然能听懂了,他讲的是我们江苏省XX县的方言!

听到这里,白非立瞪大了眼睛,问小胖子,还可以这样?

… … …

经历过一系列这样的事情后,白非立一贯以来的上进心马上就被消磨殆尽了,他现在躺在床上,感觉每一次上课都要蓄足精力才可以。

第04节

周五是一上午的高数课,不知道是偶然还是故意,白非立从美梦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半了,当清醒后的白非立看到这个时间后,他的内心涌上了一股集悔恨,痛苦,懊恼,庆幸,茫然于一体的复杂的感受。

本来周四躺了一天的白非立立志要从周五开始认真听好每一节课呢,无奈由于周四下午睡太久,导致晚上不困,顺势就用手机看小说看到了凌晨两点半才迷迷糊糊睡着。

在梦里,白非立完全进入了他看了一天的校园YY修仙小说的世界,白非立梦到自己在这个鱼腩985里,一路打怪升级,干掉了各个级别的竞争对手,最后同时当上了学生会,学联和社团联三大协会的主席,各个院系的院花和系花都纷纷找到白非立当场表白,此生非白非立不嫁,如果当场不答应就不走,正当白非立留着哈喇子纠结着到底选哪一个的时候,眼前的美女们忽然就全部消失了,惊慌中,白非立就睁开了眼,看到了手机上十点半的时间和自己已经睡过了高数课的事实。

在一片茫然中,四肢都睡软了的白非立艰难地下了床,穿好衣服,决定赶在下课前先去食堂吃完饭,下午再开启自己立志上好每一节课的计划。

十点五十的大学食堂,还没开始售卖午饭,整个食堂空旷无比,除了工作人员,就零散坐了十几个上午没课提前来等开饭的学生,白非立来的时机刚好,拿着餐具就去了窗口打饭,想想之前上课的时候,十二点下课后一群人把食堂堵得水泄不通排长队的场景,茫然的白非立心头顿时涌上了一丝得意之感,边打菜边跟打菜大妈说,我可要好好挑挑,我想要哪个就要哪个,想挑多久就挑多久!

打好饭菜的白非立找了一排没人的桌子坐了下来,他看到这一排的另一头,一个头发睡成了爆炸头,眼神和他一样迷茫,身穿枪手4号球衣的男子也打好了饭菜坐了下来,白非立边吃边在内心鄙视道,这一看就知道是天天翘课的混子学生,果然是鱼腩985,到处都是混子。

周五下午只有一节思修课,这是学生们最期待的课,表面上的理由是,这个思修秦老师风趣幽默,上课基本不讲课本内容,以讲段子为主,给人一种听相声大会的感觉,而且许多学生确实觉得很有意思,每节课都能听得津津有味,平均每五分钟就能笑一次。

但在白非立看来,这个秦老师一点都不幽默,第一次上课,讲的段子一半是照搬的老罗新东方语录,一半是抄的郭德纲的经典相声,而且模仿得很不好,颇有东施效颦之感。

当这个秦老师第一次讲出了于翅炒饭这么无聊的笑话的时候,白非立就瞪大了眼睛跟身边的女同学说,这都多老掉牙了,你不知道郭德纲吗?没听过牛师傅做牛拉面的故事吗?天啊!你们都是从哪个山沟沟里出来的,我小学就听过的老掉牙,你们居然还觉得好笑?

当这个秦老师很“睿智”地讲出了老罗反驳俞敏洪大树小草理论的段子时,许多人同学都在当场鼓掌,纷纷称赞这位老师好有智慧,没想到上思修课还能学到这么多东西。

这天的思修课,立志要好好上课的白非立挑了一个靠前的座位,坐直了认真听思修老师上课,这位秦老师还是和往常一样,掏出思修课本,打开PPT,说了一句,同学们,今天我们讲第X章,念完标题后,就开始了老秦的今日段子秀。

还是和往常一样,一大半段子都是老掉牙的各种网络语录,在一个个俗套段子和身边同学“真诚”的笑声中,白非立觉得自己完全就是在煎熬,只能一边强迫自己认真听下去,一边在心里默念自己上大学后才有的口头禅:“果然就是鱼腩985该有的样子,剽窃大师和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学生,都是混子!”

周五下午真正让人轻松惬意的是,上完思修课才四点钟,接下来就是令人愉悦的周末了,而此时的白非立却觉得,对于迷茫的人来说,这么长的周末又何尝不是一种无聊的煎熬呢?

第05节

周六早上的氛围和周四似曾相识,白非立还没有睡醒,就听到了王老吉和叶良辰起床后边准备出门去网吧的行头,边聊魔兽世界的声音,最后依然是那熟悉的“咣~~~”地一下关门声把白非立彻底从梦中震醒。

白非立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这一刻他头脑中除了人生三问再也想不到其他可以用来思考的问题,自己是谁,自己在哪里,自己要去哪里。

许多个时刻,白非立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也许当初应该跟那个啤酒节上趴在地上痛哭骂自己是废物的同学一样,回去复读再搏一把?可是想想自己毕竟还是考上了一个鱼腩985,虽然鱼腩了点,但985毕竟还是985呢,又不是垫底的那几个,很多人复读好几年也不见得能考得上,为啥要因为自己的一点不顺心就去复读呢?

在刘商昊也习惯性地出门去泡图书馆后,白非立彻底清醒了,伸了伸懒腰,随便洗了把脸,背着高数课本也准备去图书馆看书,毕竟开学这几周的高数课一节都没听明白过,是时候去图书馆自习恶补一下了。

周六早上九点半的大学食堂已经没有了早餐,白非立迈着散漫的步伐来到了校门口附近的小商业街随便吃了两个包子,回学校的路上白非立看到了一个卖盗版书和二手书为主的名字叫做枫林晚的书店,一进门就看到了书店门口堆了一大堆练钢笔字的字帖,白非立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玩意儿了,因为庞中华之类的钢笔字帖都是自己小学时代写的东西了,没想到又在大学门口的书店看到了。

这时候白非立猛然想起了思修课段子手老秦,有一节课最后部分,老秦当起了人生心灵鸡汤导师,现场给迷茫的大学生答疑解惑,许多学生都同时问到了不知道除了上课学习之外该做点什么的问题。

这位秦老师先是讲了一个类似于铁杵磨成针的心灵鸡汤,然后大发感慨,说如果你实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事情,那你至少可以选择先把眼前的一些小事都做好,比如每天都背十个单词,看十页书,背诵一篇古诗词,慢慢积累,就会量变产生质变,终有收获!

看到许多学生都很失望后,这位秦老师又马上说,如果这些你们觉得太枯燥,看不到效果,你们还可以选择至少把字练好,字就是一个人的门面,你们以后不管是在学校应聘岗位,还是将来出去工作,字都是别人对你的第一印象,比如我的一个大学同学毕业后进了中央部委,就是因为写材料的字迹好看,一眼被领导相中,很快就平步青云了!咱们不说这么大的事儿,想想以后你们去企业应聘,第一关就是填资料,这时候,一个和你条件差不多的应聘者和你一起应聘,你的字写得好看,一下子就能吸引人家的目光,这时候你就会脱颖而出被选中了。

当时白非立觉得很扯淡,心里想,现在简历大多都是打印的了,哪里还有机会用手写,再说了,在机关单位被看中,多半是因为写的内容,字迹又能起多大作用呢?

此刻的白非立看到面前堆积如山的字帖,不禁觉得这老秦的号召力还挺大,真是傻子太多骗子不够用了,真好忽悠。

白非立带着鄙夷的心情在书店随便转了一圈,买了一本跟自己高数教材配套的课后习题详解的N手辅导书,来到了图书馆,准备开始看书,争取一天时间拿下所有落下的高数知识。

没想到周六的图书馆人还挺多,大部分桌子都坐满了人,白非立把整个图书馆上下跑了个遍,最后才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张一个人都没有的大桌子,这桌子平时能坐四个人,挤一挤可以坐六个人,白非立坐在了一个角上,开始艰难地看起了高数书。

正当白非立痛苦地跟柯西,拉格朗日,洛必达斗智斗勇的时候,身边走过来一群人,他们迅速把这张只坐着白非立一个人的桌子给占领了。

此时这张桌子已经挤满了七个人,左右两边都已经坐了人的白非立开始觉得有些不自在,但想了想图书馆本来就人多,也就忍了,继续强忍着内心无限的焦躁,埋头看书推导公式。

但不一会儿,又来了三四个人,搬着凳子围坐在桌子周围,并且这些人开始小声互相说话起来,白非立的内心已经开始由焦躁升级到了愤怒,扭头跟身后说话的人说,同学,图书馆请保持安静。

没想到那人就像没看到白非立一样,继续跟别人说话,而且参与讨论的人还多了起来,这时候白非立才发现,这群人原来是新闻专业的学生搞完社会调查,来图书馆做小组讨论了,问题是占座也得讲个先来后到吧,不能因为你们人多,就可以为所欲为吧!

但事实告诉白非立,在图书馆里,人多还真的就可以为所欲为,至少在占座这件事上是这样的,最后白非立不得不收起高数书,冲着一群人大骂了一声“拉格朗日!”然后愤怒地走出了图书馆,发誓再也不来图书馆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了。

走在路上的白非立心里窝火又愤怒,习惯性地重复了自己的那句名言:“鱼腩985就是鱼腩985,一群垃圾学生和废物!”

第06节

白非立一怒之下,背着自己的高数书就去了学校附近的网吧里,他给自己的说法是要上网找一下出国的资料,看看如何才能顺利实现自己的出国梦,跨入世界一流名校的大门。

白非立每当想起出国这档子事儿,就会情不自禁地在嘴上重复自己给这个事儿制定的计划名字,“胜利大逃亡”,在他眼中,目前所处的状态就是一种地狱和煎熬,这种充满了混子老师和学生的地方显然不符合自己的气质。

“胜利大逃亡”这个字眼儿在白非立的生命中曾经出现过两次,第一次是白非立还在读初三的时候,忽然有一段时间感觉学习成绩下滑,要好的几个同学也突然对自己变得很冷漠,老师也天天找自己的事儿,这些信号都给了白非立一种强烈的自己快混不下去的感觉,于是白非立就制定了一个胜利大逃亡计划,历时九个月,最后以自己顺利考上省重点高中结束。

第二次计划的开始也似曾相识,只不过比上次来得更早一些,高二的时候,白非立就感觉自己被一些同学孤立了,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考上清华就成了白非立长达一年多的口头禅,当然这次计划肯定是以失败告终了,否则,也就不会有第三次“胜利大逃亡”计划了。

虽然在高三暑假吃香辣虾的饭店的厕所隔间里,白非立就有了要去斯坦福的想法,但把这个计划和胜利大逃亡这几个字彻底挂上钩,还是发生在开学两周后,白非立相继上了用江苏县城方言讲课的高数课,段子手秦大师的课还有一门不知道干啥的课之后,白非立就开始感觉异常艰难和难熬,强烈地想要逃离这里。

可如何逃离,怎么才叫做逃离这种细节上的问题却一直困扰着白非立,于是在开学后长达几个月的时间里,白非立就陷入了一种循环,只要感觉过得不爽,就会想起胜利大逃亡计划,想起计划就要去想如何实施,想到如何实施就一片茫然,越想越头疼,越想越烦躁,一烦躁就一怒之下不想了,一不想就觉得啥也不用想的感觉真爽,真爽的日子总是很短暂,很快就又会因为一些琐事而感到不爽,感到不爽就会想起胜利大逃亡计划… …

在网上打算查资料制定计划的白非立不幸又掉入了这种循环,查资料的白非立在搜索引擎中输入了“如何申请斯坦福研究生”,认真阅读了前二十个搜索结果,最后发现全都是中介机构的广告和软文,心浮气躁的白非立狠狠地关掉了浏览器,顺势就打开了校内网,看看同学们的动态。

白非立发现那些比自己学校好的同学们的状态都很积极向上充满活力,令人向往。而那些和自己学校差不多水平的同学的状态,都感觉是在强颜欢笑,假装很好,实际上肯定是一比吊糟,而那些不如自己学校好的同学就是意料之中的一无是处,混吃等死。

白非立的心情就随着不同人动态表达的内容而起起落落,一不小心就看到了杨志强这家伙居然在背GRE单词,而且每天都会把背完的list进度详细地写在状态上,还每天上传一张单词书的照片,这些内容看得白非立心中十分不爽,明明嘴上说自己要考研清华,却一入学就在准备出国考试,真是太虚伪了!

再往下一拉,发现去了北大的一个同学已经去国家金融机构实习了,另一个去北大的隔壁班同学则申请到了去美国名校短期交换的项目,已经落地美国了,这更加让白非立内心十分焦躁,越看越觉得自己已经被同龄人甩开了距离,这才刚刚大学第一个学期,就已经天差地别了,毕业的时候的画面,简直不敢想象。

陷入短暂崩溃的白非立赶紧上网找了几部岛国爱情动作片,准备看一会儿舒缓一下紧张而又焦躁的情绪,这一看就没刹住车,一直到电脑弹出时间到了的通知,白非立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就看了两个多小时,中午饭都忘了吃。

第07节

在间歇性打鸡血,持续性混吃等死的浑浑噩噩循环中,白非立度过了不知黑夜与白昼的两个月,时间很快就来到了逼近期末的日子。

已经连续翘课两个月的白非立来上了最后一节高数课,高数老师在用江苏县城方言讲完了最后一章后,聊起了本校的已经毕业多年,但因为高数没过而没有拿到学位证的诸多老毕业生的段子,说有那么十几个人,都快四十岁了,还不放弃,每年都会来补考,但每年都考不过,有一个前年之后就彻底不来了,因为前年补考他请了一个替考的,被发现了,永远失去了拿到学位证的机会。

高数老师就这么津津有味地讲大龄毕业生补考的段子一直讲到了下课,白非立这次竟然全听懂了,因为他原本以为考前老师会划重点,所以他专门提前跟那个江苏的小胖子打好招呼,花了一百块钱请小胖子吃了一顿小烧烤,然后一起去上课,坐在小胖子的旁边,要小胖子给他同声传译。

没想到,这一百块钱啥也没买到,临近下课,白非立实在忍不住了,举手提问了高数老师,说这次考试没有什么重点吗?

高数老师大手一挥,指着课本说,我讲过的都是重点,课本上没讲过的就可以不用看啦!放心,肯定不会考!

彻底失望的白非立看了看手机日历,算了算日子,离考试还有两周,自己的看书进度自从十月份开始,就永远停在了第三章,还剩下七八章内容,一天一章,差不多了吧!

在备考的日子里,白非立专门把晚上的黄金时间全部留给了高数,白天就留给其余七八门需要备考的科目。

白非立第一感受到,自己的专业怎么这么多课,还都得考试,还都TM是必修,一个都逃不过。

第一天晚上,斗志满满的白非立在几栋教学楼里兜兜转转了二十多分钟才找到了一个有空座的教室,坐好后的白非立心里面止不住地骂垃圾学校,鱼腩985!连给学生上自习用的空教室都没有,要么晚上锁上门了,要么就是有人在上课,要么就是被外面的各种成人教育企业家班给占用了。

白非立看了看自己的高数进度,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开始看书。

心头焦躁的白非立发现自己竟然连课后习题都一大半不会写,看完辅导书的答案详解后依然一头雾水,白非立暴躁的心一下子就冲上了头,拿着自己在二手书店买的高数辅导书,一口气冲到教学楼外面,用力地把书砸在地上,又用脚连踢了七八下,边踢边骂,垃圾辅导书,连个题都讲不明白!这肯定不是我的问题,我当年可是靠看辅导书自学,高考数学都考了130呢!

第一个晚上的晚自习以白非立写了两道微分题,没看懂泰勒展开式以及KO了高数辅导书告终。

白非立一个人跑到学校门口的网吧里,在电脑上打开了实况足球8,选了较为简单的两颗星难度,用巴西队连续虐中国队二十局三十比零,才算稍微消了消心头的怒火。

赶在宿舍关门前,白非立又去了一趟枫林晚二手盗版书店,问老板有没有别的高数辅导书,老板摇了摇头,用不标准的普通话说,木有了!那个就是最经典的!

元气大伤的白非立回到宿舍,袜子都没脱就躺床上闷头睡着了。

第08节

考试周里,白非立每天早上都斗志满满地去找到一个没有课的教室占座,然后在发呆,踟躇中荒度时光,经常一个白日小幻想过后,一个多小时就没有了,再去厕所一趟,回来的路上拐去教学楼中间晃悠一圈散散步,就快十二点了,回到教室一落座就想着去吃午饭回来再战吧!

通常是吃过午饭回到教室,还不到一点钟,刚看两页书,就开始犯困了,在头脑中进行了长达十五分钟的挣扎过后,白非立程序性地决定还是回宿舍先睡一觉,下午好高效率战斗。

一觉醒来,通常已是三点钟,一路小跑到教室,又是一个白日小幻想的下午版,然后就四点多了,在时间紧张的压力下也许能看进去一点东西,但这也仅限于不费脑子的科目,对于耗费心神巨大的高数这种课,白非立留在了晚上精神最充沛的时间。

第三天晚上,白非立开始进入状态了,每晚都能看完一章,对着辅导书的答案写课后习题也是写得很有心得,只是看着厚厚的课本,和自己可怜的进度,白非立脑子里反复萦绕着三个字,来不及,来不及,来不及,以至于这种声音都进入了自己的梦里,每天一睡着就是来不及了,早上也在考试时什么都不会的惊慌中醒来。

考试前一天,白非立的高数课本还有三章没有看完,回到宿舍,白非立惊奇地发现,魔兽二人组,王老吉和叶良辰也都开着台灯在宿舍看课本,白非立刚在心里想,这俩货也临时抱佛脚了?肯定来不及了,看你们怎么混过去。

本来想找点自信的白非立凑过去一看,王老吉居然在看最后一章,而且课后习题信手拈来,还打印了几份网上找的别的学校的期末考试题,都用铅笔在上面写得七七八八了,这一切看得白非立目瞪口呆。

王老吉扭头看了一眼白非立,问他看啥,有啥题不会吗?

白非立问,这些你都看完了?

王老吉说,这两周每天看一晚上,都差不多了啊。

白非立瞪大眼睛问,你进度这么快?

王老吉说,啥进度啊,本来平时就在看,现在过第二遍而已,哪里有那么慢。

白非立说,你平时啥时候看的?我看你高数上课不都在用你的诺基亚手机艰难地玩游戏,周末也在玩魔兽。

王老吉说,晚上在宿舍闲的蛋疼,跟人吹水完了就顺便看看书咯~

白非立平时晚上都在教室上自习努力上进呢,没想到王老吉平时晚上都在宿舍里学习,他以前都还以为王老吉晚上也去网吧了呢。

再过去看看叶良辰,更震惊,这货居然可以一边听评书一边写高数题,写的是和王老吉一起打印的别的学校的期末题。

心情十分复杂的白非立走出了宿舍门,在走廊里疾步走了好几个来回,为了验证这俩人不是做样子忽悠自己,白非立决定拿两道不会的题问问他们。

回去,白非立拿出课本,找了道自己一直没搞明白的题,问了一下王老吉,虽然王老吉扯了半天,白非立还是没听明白,但白非立可以确定的是,这题王老吉自己是肯定会了,到了叶良辰那边也是一样。

这更让白非立捉急了。

一夜未睡的白非立勉强把没看的内容刷了一遍,但也只是扫了一眼而已,题多半是不会写。

来到考场后,白非立冲了一杯咖啡,找到自己的位置后,发现坐在自己前面的是安英俊,白非立走过去跟安英俊搭了几句话,确定这位同学应该是复习差不多了,就跟安英俊同学说,考试的时候咱们对一下答案吧!

安英俊未置可否,说,等自己写完了再伺机而动吧!对答案也不一定能拿满分。不对答案拿个八九十分也够了。

考试的时候,白非立发现自己只会百分之三十的小题,大题五道只会前两道,焦急万分的白非立每隔十分钟就用脚踹一下安英俊的凳子,距离考试还剩十分钟的时候,白非立加快了踹凳子的频率,安英俊仍不为所动。

最后还剩五分钟的时候,安英俊装作系鞋带,弯腰了一分钟,就在这关键的一分钟,白非立抄完了所有小题。

白非立只能祈求英俊同学的小题全对,这样自己拿满所有的分数,才有可能及格。

接下来的几天里,白非立由于在高数复习上花费了太多时间,导致许多只要机械记忆的科目也没怎么复习好,但都通过考前通宵的方式勉强混了过去。

最后还剩一门白非立一节都没听明白过的课,白非立寄希望于高数考试的奇迹重演。

只不过,这次坐在他前面的是一个和他一样什么都不会的真混子同学,这场考试,白非立小题全蒙,大题交了白卷。

寒假回家前一天,成绩陆续出来了,白非立高数62分惊险过关,其余的也都是低空划过,交白卷的自然只得了三十几分,白非立觉得那三十分是老师给自己面子,实际上应该是十分都没有。

回家的火车上,白非立沉默了一路,他觉得自己只是没把成绩放在心上而已,一群混子和书呆子同学趁机一个个拿了比自己好的成绩,等自己下学期把重心放上去后,谁也干不过自己!

想到这里,白非立望了望窗外路边的积雪,心里默念了一句:

“等着吧,下学期!”

第09节

寒假里的日子显得有些枯燥无聊,白非立每天都望着窗外一片白茫茫的雪,若有所思,实际上又什么都没想。

他一方面希望寒假赶紧结束,好尽快开始重新奋斗,证明自己的征程,另一方面又希望假期可以无限延长,以便让他可以好好思考一下自己关于未来的规划。

但这春节的无聊占满了白非立的大脑,让他每天起床后都想要好好规划一下,又每天在什么都不想的玩无聊游戏中结束,白非立已经在家里的电脑上,把新安装的PES2008里面的大师联赛踢到了2040年,白非立最钟爱的球员C罗都已经转世两次了。

寒假里的高中班群时不时地就能热闹上一阵儿,大家想要在寒假里也搞事情,聚上一聚,终于在距离春节还有五天的时候敲定了最终项目,上午去唱早场的KTV,下午在宾馆开个套房,分头打牌,搓麻将,晚上去吃小海鲜。

白非立本来想去凑一下热闹,想要在同学的交流中找到一些灵感,顺便验证一下,别的同学的大学生活是否也和自己一样无聊。

就在白非立准备在群里说自己也要去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三个同学分别说自己人在国外,去不了的留言,这三个留言的同学的名字和内容深深地刺痛了白非立。

原来这三个同学高中时学习都不咋地,高考都勉强过一本线,毕业时也确定去了一个双非普一的垃圾学校就读,没成想人家一边在学校读大一,一边在准备美本的申请,最后两个去了藤校,一个去了UCSD,直接就实现了读藤校的目标,这让白非立内心感到刺痛,他无法接受不如自己的同学现在的起点就已经是自己未来奋斗的终点的事实。

此时,白非立用力地关掉了QQ应用,顺势打开PES2008,重新开档了大师联赛的一个球队,又从2007年玩起。

年后的一个早晨,还没睡醒的白非立隐约听到了敲门的声音,好像是邮局的人送信,白非立垂死梦中惊坐起,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夺走母亲手中的信,指着信封上学校的名字说,这是学校寄来的报道信,开学要用,我就拿走了!

还没等母亲回话,白非立就赶紧回到屋里,打开信封,掏出成绩单,以最快的速度把成绩单撕了,揣进兜里,然后在上厕所我的时候冲马桶里了。

白非立绝不能让家里人看到自己第一学期满目疮痍的成绩,十几门课,最高的一门考了七十多,一门三十,其余全部六十出头。

因为白非立平时往家里打电话的时候,总是先抱怨一大堆学校垃圾,再抱怨同学老师都是混子,然后再说自己是鹤立鸡群,能力出众,将来肯定和同学们都不一样。

白非立这一天都心里不爽,饭也没吃多少,头脑里反复想的都是下学期如何雪耻的事儿,他决定暂时先放弃出国或考研的准备,下学期用一学期的时间证明自己就是这个学校最牛逼的学生,他要同学们都知道,自己只是不想争,自己想要成绩时,谁也比不过自己!

漫长而又曲折的寒假终于结束了,白非立在经历了复杂的煎熬过后,沉重地踏上了返校的列车,火车上白非立躺在卧铺上一路发呆,想着自己该如何把下学期的成绩搞得漂漂亮亮的,让所有人刮目相看,一想着自己求英俊同学抄答案的样子就十分窝火,恨不得把卧铺床都锤塌了,一会儿就又叹气一下,叹息自己竟然也沦落到跟一帮混子比成绩的地步了。

到了宿舍后,面对同学的招呼,白非立一言不发,收拾好行李,就拿本书去图书馆了,他要思考人生,哦不,他要逆袭人生。

开学头几天,白非立的MP3里单曲循环的都是苏打绿的《小宇宙》,仿佛在告诉自己,自己的小宇宙也马上就要爆发了!

第10节

下学期的高数课依然听得白非立找不着北,在挣扎了两节之后,白非立就掏出自己的完美计划手册,把上面所有关于高数认真听课做笔记的内容都给划掉了。

两周后,完美计划手册上又划掉了一门叫做线性代数的课,这节课足足让白非立困惑与挣扎了四节之久,才最终忍痛划去。

教线代的老师普通话讲得倒是没啥问题,就是一节课三分之二的时间都用在了写板书上,整个寂静的教室里,就听见她嘎吱嘎吱写粉笔字的声音,四块黑板很快就会被她写完,然后再马上擦去继续写。

第一次上课时,白非立还感到有些幸运,觉得现在已经很难找到这么敬业的老师了,可等他抄了两节课的板书,晚上回宿舍看的时候,怎么也看不懂,被路过的王老吉看到了,王老吉当场捧腹大笑,指着白非立的笔记本说,你个傻X啊,居然抄了那二货老师的板书,你不会打开课本看看嘛,那个老师就是把自己编写的教材原封不动搬到黑板上了,我们第一节课就发现了。

这时的白非立感到既尴尬,又羞愧,还恼怒,但又没办法表现出其中的任何一种情绪,只好顶着涨红的脸,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句,我就是买了个好用的钢笔,喜欢多写几个字儿,哪有你想的那样,我根本就没听课,这是我本来就抄书抄的,我觉得线代那油印教材太脏了,随便一蹭就掉色(shai三声)!弄得衣服和胳膊都是脏的。

听完这话,王老吉用更加嘲讽的眼神儿看着白非立,边点头,边笑,边走向厕所拉屎去了,那在宿舍屋子里都能听到的厕所里一阵阵震天响的屁声,仿佛就是对白非立刚才那段话无声的回答。

两个月后,白非立完美计划的本子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因为他已经删除掉了所有关于好好上课的内容。

白非立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再也不去上课了,每天去图书馆自己看书学习,反正上学期唯一搞明白的一些课也都是最后两周自习看会的。

可一到了图书馆,白非立就会忍不住在各个书架前乱晃,一会儿看看人文历史,一会儿看看地理天文,一会儿又对宗教哲学感兴趣,总之,各种随意看书,就是不看课本,白非立觉得自己遨游在知识的海洋里迷失了方向,每次都在中午要离开时才发现自己啥也没学,告诫自己下午一定要开始看书了。

然后,下午回到图书馆后,再把上午的悲剧重演一遍。

不知不觉就到了初夏的季节,上午上体育课的时候,白非立猛然发现自己开学三个多月来,除了头一个月,其余的时间,只上了体育课,而且是全勤。

“我本来就没打算上所有的课,去上体育课是因为体育课要点名!”白非立用这句话来宽慰自己。

看了看日期的白非立顿觉时间紧迫,如果再不提起精神来投入战斗,就会重蹈上学期覆辙了,心中有了这个信念的白非立一上午的体育课都没上好,一直都在头脑中想着下午如何奋战高数的事情。

为了给自己一个很好的开端,白非立中午专门多吃了一个烤鸭腿,搞得自己还有点撑,午睡过后,在宿舍别的人都去上课走后,白非立也背着自己的蓝色小书包跑向了图书馆,找到了个位置迅速坐下。

一个下午,白非立就猛刷了五章高数书,以前看不懂的定理,不会的题都迎刃而解,感觉真是有如神助,白非立就在心里琢磨,既然自己今天下午状态这么好,干嘛不试一下之前一页纸都没看懂的线代呢?

白非立艰难地掏出了那本被他嫌弃了半个多学期的油印线性代数教材,翻开第一页就感到和往日看的感觉不一样,那些一个个平时看不懂的定理都像刻在了自己脑子里一样,一下子就自成一体了,翻到课后的习题,也是一下子就知道怎么写,而且更神奇的是,都不用纸笔写过程和计算,白非立在头脑中就已经完成了所有的计算过程,直接在心里得出了一个答案,一翻到最后对答案,果然正确!

感到非常神奇的白非立决定再试两题,发现依然如此,这样让白非立一下子就放宽心了,觉得自己终于找回了初中时月考从中游水平一举拿下全班第一的那种短期内逆袭的状态,觉得自己不用这么紧张了,差不多再有两周就能把这学期所有的课都搞定,期末考试肯定能搞一个大新闻!

一想到这里,白非立就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美滋滋的白非立决定先放下教材,像以前那样在图书馆里溜达一圈,在知识的海洋里洗个澡。

有如神助的白非立随便拿起了一本日语书,胡乱翻着,翻着翻着就发现一件很神奇的事情,白非立发现居然能读懂日语了,而且还能很流利地读出来,随便翻一页,头脑里马上就有日语的声音出来,然后自己还能用日语回答里面的问题,白非立觉得自己虽然平时也有在学一点标准日本语,每周看一集名侦探柯南,但也没有很懂日语啊,但白非立沉下心一想,这可能就是所谓的量变决定质变吧,看得多了,自然就会了,说明自己到时候了,

这时的白非立别提有多兴奋了,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逆袭的样子,激动的白非立一下子就原地跳了起来。

乐极生悲,一脑袋撞到了铁书架,白非立感到了巨大的疼痛。

“哎哟~~~~~~~~~!”

白非立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了王老吉笑嘻嘻的脸,冲着白非立说,你小子真能睡啊,下午两节英语课都能睡过去!看你哈喇子流的,都把枕头弄湿了,说完王老吉又用手指弹了白非立一个脑瓜崩。

清醒了点的白非立往旁边一看,叶良辰在宿舍用电脑外放正在看银魂,怪不得自己刚才在梦里有日语的声音。

想到这里,白非立又马上瘫软在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在心里默念,要是刚才梦里的都是真的该多好啊!

第11节

白非立开始渐渐接受起一些现实,比如自己没办法看书那么快,充其量一天也就是一章高数的内容。决定趁着离期末的时间还早,先把大块头的高数拿下再说。

白非立每天早上睡到自然醒,十点四十准时在食堂等第一锅饭,吃饱喝足后就去图书馆开始看书了,一口气看到下午四点,去学校附近的小商场晃悠一圈,顺便在QQ上问一下同学,最近的课程进展如何,老师有没有突然发癫要点名之类的。

确定今天没情况后,就去吃一个煎饼果子,一碗肉丝面,然后回到宿舍,躺床上,在夕阳的映照下睡一个夕阳觉,通常醒来时已是晚上七点多。

白非立仍会背着自己的小蓝书包在几栋教学楼之间晃悠,找一间没有课,没有人占用的教室,通常这个找位子的过程会持续半个小时之久,一来是晚上上课的人多,二来是白非立不想自己的前后左右有人,因为那样会给自己一种别人在窥视自己的感觉,这种习惯从他上初中被别的同学围观写作业,偷看自己用啥辅导材料的时候就有了。

找到风水宝地后,白非立迅速坐好,继续看高数课本。

一个月过去了,白非立进度仍然很慢,转眼就又到了准备期末考试的月份,白非立看看自己的进度,觉得高数复习完是肯定没问题了,但是让他悲伤的事实是,这学期除了高数外,还有十门需要考试的课,其中就有一门上学期让他挂科的课。

每每想到这门课一分钟,白非立一天的心情都会不好,因为这一天他都会围绕这门课为什么自己要学,以及这门课为什么要存在的论题,在内心进行三百多场自我辩论,最后得出一千个这门课就不应该存在的结论,然后愤怒地把教材从楼上扔下去,然后再下楼灰溜溜地捡回来,最后这一天就只能在网吧打游戏中度过了。

所以在这个月之前,白非立一直采取的是回避战术,既不去上课,也不看这门课的教材,更不会和同学谈起,终于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白非立看了看日程表,发现这门课是最后考,于是决定,还是先把其他的搞定再说。

一周后,白非立刷完了下学期的高数书,写完了所有课后习题,此时离高数考试已经剩三天了,白非立找来同学复印的别的学校的考试题,准备大展身手一番,二十分钟后,白非立悲伤地发现,除了和课后习题相似的题之外,其余的一道都不会。

白非立用这卷子比较难的说法来安慰自己,睡好最后三天觉。

三天后,考场上,白非立遇到了三天前一样悲伤的事实,自己只会写百分之四十左右的题,好在有两道大题正好就是自己三天前复印同学的那份卷子上的原题,白非立凭借着自己还未退化的记忆力,把这两道题的答案写了下来。

剩下几道不会的题,呆望着到考试结束,依然是空白。

白非立算了算,自己会写的题大概分值在65左右,剩下的只能祈祷会写的没有写错了。

回到宿舍后,听着其他同学兴奋地讨论考试题,白非立心里甚是烦躁,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拿出百分之九十以上时间复习了两个月的高数最后还是很多都不会。

更加烦躁的是,为什么别人都会,都好像随便就能考八九十分的样子。

在王老吉和别的同学的对话中,白非立听出来了一些门道,原来他们考前一共搞到了十几份卷子,这次考试的试题百分之九十都落在了那十几份卷子的范围内,而白非立只复印了其中一份。

听到这里的白非立愤怒地质问,你们为啥不把其他十几份也都给我看一下?

王老吉笑着说,你也没要啊,我们也是考前最后一天才搞到另外那十几份的,谁让你天天不合群,自己去复习呢,我们还以为你已经打通了高数的任督二脉,不需要这些试卷了呢!

白非立扯着嗓门用尖锐的声音说,以后不管我要不要,你们有资料了,都得告诉我!

王老吉和旁边的几个同学面无表情地走开了。

剩下的几天里,白非立望着大学物理厚厚的书,疯狂地赶着进度,可是越想看得快,就越看不进去,很多题明明自己高中的时候就会写,可是一对答案,就是不对,急得白非立在教室里都直跺脚。

大学物理的考场上,白非立坐在了高数课小胖子的后面,考前白非立跟小胖子说了半天,小胖子都不为所动,最后临开考前,白非立赶紧来了一句,你忘了上学期期末前,我请你吃的那一百块的烧烤了吗?

考场上小胖子给白非立抄了选择和填空题,大题始终没长时间露出来给白非立看,抄完了所有小题的白非立算了算,如果小胖子全写对,自己就能拿四十分,加上自己用高中时的方法写的两道力学题,一共有七十分,这次又和高数一样,只能祈求上天保佑了。

这次考完回到宿舍,没听到关于考前写啥绝密资料的讨论,白非立心里稍稍平复了一些,白非立心里想,要不是自己把时间都用在了高数上,物理肯定能考得很好!

线代考场上,英俊哥再次拯救了白非立,白非立感激得不知道说些什么。

在剩下的几天里,白非立靠刷夜混过了其他几门只要靠背诵就能混过去的科目,终于来到了末日审判,要面对自己始终逃避的那一门课了,考前一天白非立像疯了一样跟全班人逐个要所谓的题库试卷,在没得到满意答案的情况下,半绝望的白非立直接用手机打了授课老师的电话,问能不能给点范围和往年试题。

在任课老师长达十几分钟的正确而无用的废话过后,白非立果断用谢谢老师四个字结束了对话,绝望地瘫坐在桌子前。

白非立已经做好了再拿一个三十分的准备了。

第12节

在最后一门考试的考场上,白非立呆望了一下四周的座次,这次不仅人坐的开,而且自己前后左右都是属于需要被救援的人,再也找不出一个可以指望的“救世主”。

白非立看看安英俊坐在另一个靠窗的角落和同宿舍的人谈笑风生,不禁在心里感叹,为什么自己每次考试都沦落到了等待救援的状态?

每到考试,班里的同学们就把能指望上的人称作大神,把只能被救援的称作废柴,而白非立经过了这两学期的沉沦,无疑被深深地打上了废柴的标签,至少在考试的时候,他会被人无情地归类为“废柴”。

卷子发下来了,白非立一点看试卷的心情都没有,因为他知道自己多半是一道题都不会,这门课自己一节都没上过,课本也是昨晚才随便翻了几个小时,完全不知所云,看着试卷上的内容,他认识上面的每一个汉字,可是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白非立人生第一次把一份中文试卷读出了考研英语阅读理解的感觉。

白非立彷徨了十五分钟后,不得不拿起笔随便地写点什么,应付来回走动的监考老师,以掩饰自己什么都不会的尴尬,可是这门课最可恶之处就在于,除了开头的几道填空题之外,其余的全是大题,一道选择题都没有。

白非立连把分数交给命运的机会都没有。

还好,监考老师不是教这门课的,而且肯定不懂这门课,否则在试卷上胡写一通的白非立就真的现原形了。

事后回忆起那场考试的前九十分钟,白非立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煎熬过去的,更忘了自己在空白的试卷答题处瞎画的什么东西,说写的全是楔形文字,自己肯定也信。

白非立只记得最闪光的那一刻,在离考试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白非立听到门口有小声音,抬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班主任晃悠到了这个教室,来看看自己班的学生最后一场考试的情况,不知道班主任跟监考老师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班主任走了,监考老师随后也跟着走了,教室里瞬间变成了真空状态。

白非立心里面正在犹豫要不要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呢,就看见坐在自己身边的被称作“天下第一废柴”的大B哥拿着卷子和笔,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坐在门口的学神A旁边,蹲在地上,争分夺秒地奋笔疾抄起来。

有了榜样的激励,班里另外几个废柴也纷纷拿起卷子开始寻找目标。

此刻白非立的心里还是有些矜持和害羞的,因为只要他也起来找人去抄,就坐实了自己也是废柴的事实,如果不去抄,就算挂科,也不会被人抓住把柄。虽然小胖子和安英俊知道自己抄的事儿,可是那俩人都不会跟别人说,所以,只要自己咬紧不承认,自己就不是废柴。

可是,如果不抄,自己这门课就会连续两学期挂科了,而且看这阵势,很有可能全班就自己一个人挂科了。

白非立进行了长达八分钟的心理斗争,最后一跺脚,决定自己豁出去了,废柴就废柴吧,还是保命要紧,抄吧!

白非立刚准备拿着卷子站起来去找安英俊,就听见门口的大B哥大吼一声,老师回来了,所有人都迅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安静了下来。

白非立一头趴在桌子上什么都不想想了,此刻他的心里由刚才的纠结一下子变成了懊恼,悔恨和愤怒,为什么自己要进行刚才那种SB式的纠结呢?这下子什么都没有了。

愤恨中的白非立听见了监考老师提醒离考试结束还有十分钟的提示,这时候白非立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戳了两下,他以为是监考老师提醒自己不要趴着睡着了,赶紧抬头看了一下,发现监考老师就坐在前面讲台上啊,再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桌子上多了一份写满了答案的卷子,卷子的姓名处写着大B哥的名字。

原来是大B哥把自己的卷子塞到了白非立的桌子上,望着眼前的试卷,白非立以最快的速度把答案抄到了自己的卷子上,刚刚好在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考试时间到了,大B哥站起来拿走了自己的卷子。

考试结束后去食堂的路上,白非立一直想去跟大B哥说两句话,可大B哥一路上都在跟自己的“狐朋狗友”们吹牛逼,压根儿就不给白非立机会,也压根儿没看见白非立一路的尾随。

白非立只好作罢,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挺纠结的,平时都没怎么跟大B哥这种看起来像“社会人”的同学说过话,更是在心里跟自己认证的这种24K纯混子们一直划清界限,没想到,最后拯救自己的人,居然是天下第一废柴,大B哥。

第13节

折磨了白非立两周多的期末考试终于结束了,但在放暑假走人前,还要完成一个工作,那就是搬宿舍,学校要求大二的学生统一搬到另一个破旧的宿舍楼去,新宿舍楼留给来年的大一新生入住。

拿到了新的宿舍名单后,白非立发现自己宿舍的王老吉和小刘都不再和自己一个宿舍了,变成了另外两个不认识的人,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王老吉和小刘都已经搬完了,就剩下自己和叶良辰还没搬。

白非立边收拾东西,边和叶良辰聊天,问是不是那两个人跟别的同学玩得好,所以找导员申请了换宿舍呀,早知道自己也想找几个人换个宿舍了。

白非立一直嘟囔了一个多小时,叶良辰一句也没回他,收拾好行李搬着就走了。

到了下午,白非立终于也把自己的所有行李都从新宿舍楼搬到了一公里外的破宿舍楼里,放好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就各个宿舍串门,看看有没有别的同学也换宿舍了,顺便找一下王老吉和小刘到底换在了哪里,但找遍了一栋楼也没找到,就好奇到处地问道,我们宿舍那俩二货跑哪里去了,怎么换宿舍了也不说一声。

这时候班长朱一守说,啥换宿舍啊,人家转专业走了,都不在一个学院了,当然不住同一个宿舍楼了。

白非立迷惑地问,还能转专业?

班长说,当然能转了,咱们专业一共转出去了九个,转进来十一个,最后里外里还多了俩,对了,你们宿舍就有两个转专业进来的学生。

白非立非常愤怒地问班长,为啥自己不知道能转专业?自己也想转!

班长笑着说,我跟您说了也没用啊,大神!两学期加权的成绩得在学院排前5%才有资格转出去,就这还得转入的学院同意接收才行,而且啊,不管总成绩多高,只要有一门挂科,都自动失去资格,您老人家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白非立说,这不成绩还没出来吗?他们怎么就走了?

班长说,人家有关系,提早查了成绩,符合要求,就走了。

白非立听到这里心里一咯噔,什么,成绩出来了?

然后默不吱声就走了,他心里一直担心自己这学期的成绩,很想知道到底有没有挂科的。

在网吧里,白非立刷了几十遍的教学系统,都没刷出来自己最在意的那几门课的成绩后,百无聊赖的白非立给王老吉打了个电话,一接通就骂了王老吉半天,说王老吉不仗义,不够哥们,偷偷准备转专业准备了一年,都不跟同宿舍的人说。

王老吉说,你又没问我,其他人问过我的都知道我准备转专业,主要还是咱这专业自己属实不感兴趣,自己是广东考生,高中是学物理的,既没怎么学过生物,也没咋学过化学,不适合这专业,自己还是对电脑感兴趣,就转到计算机系了,这下终于找到玩电脑也是在学习的理由了。

挂了电话,白非立想起来,大一的时候,王老吉宿舍的桌子上经常堆了一堆的大众硬件和电脑报,当时的白非立觉得那就是和故事会一样消遣看的娱乐杂志,没想到王老吉这家伙是真的喜欢计算机,转过去也算得偿所愿吧!

想到这里,白非立不禁心里又一阵阵的难受,既难受自己没有转专业的机会,又难受自己即使有了机会也不知道该转哪里,自己喜欢啥专业都不知道,只是隐约地觉得,自己好像是不适合学现在的专业,否则为啥过去一年会过得如此痛苦呢?

那一晚,白非立独自一人坐在学校的湖边,喝了十瓶啤酒,喝到昏天黑地,怀疑人生怀疑到问天问大地。

第14节

暑假回家后,白非立推掉了所有跟高中同学有关的聚会,每每想起那些曾经不如自己的同学,现在一个个都混得风生水起,心里面就一阵憋屈。

这天早上,白非立睡醒后看到了高中QQ群又有几十条未读消息,本来白非立不想看,准备打开后直接关闭,但又不小心被一堆恭喜的字眼吸住了眼睛,觉得这应该不是商量要聚会的消息,滑动着鼠标,逐条读完后发现,原来是曾经在啤酒节结束后的马路上趴地痛哭的王临风同学的录取结果出来了。

经过一年的复读,王临风直接被某Top3大学录取了,再也瞧不上家门口的985大学了,同学们纷纷拿出去年夏天拍的王临风倒地痛哭的照片在群里调侃他,王临风一直说,家门口985算啥,白送咱都不能要啊!鱼腩985!

看到这里,白非立心里生起了一股莫名的愤怒之火,用力关掉了QQ,重重地把电脑直接拔了电源,出门了。

他准备出去随便转转散散心,暑假的一天天里实在是太憋屈了。

白非立漫无目的地穿梭在城市的大街上,走了得有一个多小时,感觉有点饿了,准备找个小饭馆吃顿饭,抬头往四周一看才发现,原来自己闷头晃悠到了自己初中学校的门口,自从初中毕业后,四年了,白非立一次也没回去过,没想到今天居然漫不经心地晃悠到了这里,他一下子就想起了校门口的那家阳春面馆,上学的时候可没少在那里吃午饭,有时候是一碗简单的阳春面,有时候则是一碗鸡丁米线,有时候则是经典的黄焖鸡米饭,想到这里白非立就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

正在犹豫,三选一如何吃的时候,白非立忽然感觉肩膀被别人重重地打了一下,扭头一看,原来是四年未见的初中同学李聪明。

李聪明冲着白非立说,你小子是不是有人偷偷跟你说了,知道咱班有活动,一边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一边偷偷来。

白非立莫名其妙地看着李聪明说,什么聚会啊?我就是随便来转转。

李聪明说,你小子自从考上了省重点高中,就自命清高,连班级的QQ群都不加,聚会也不出来,今天还偷偷来了,正好,中午一起在这吃顿怀旧饭,下午就一起去唱K了。

百般躲避高中同学聚会的白非立莫名其妙就被拉入到了一场初中同学的聚会中。

在聚会上白非立了解到,当年初中同学,头一年高考考上985大学的只有四五个,上一本线的也不到二十个,今年复读的也就一个考上了211。

白非立赶忙问那些考上了985大学的都是谁,具体啥大学什么专业。

在知道了其他同学也都是垃圾985之后,白非立之前莫名紧张的心一下子就舒缓了下来,在同学们一阵阵的吹捧声之中,白非立开始坐下来侃侃而谈自己的成功经验以及在鱼腩985的各种见闻。

看着当年初三时在成绩上一直和自己较劲而分不出上下的王大鹏羡慕的眼光,白非立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毕竟这小子今年又复读了一年才考上了东北一个鸟不拉屎的城市的双非大学,想想以后自己将会和面前的这位傻小子人生的差距越拉越大,白非立内心不禁笑出了声。

志得意满的白非立回到家,打开电脑,习惯性地登录了教学系统,查询还没有出来的期末成绩,刷新,发现高数,大学物理还有上学期挂科的神秘学科居然同时得了61分,看到这个成绩的白非立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之情,直接从电脑椅上跳了出来,在地板上滑跪了出去。

跪在地板上的白非立紧皱双眉,紧握拳头,低头闭眼,从口中重重地吼了一声:“Yeah!”

此时白非立内心的旁白是:“终于苟过了这一学期,下学期,等着吧!”

第15节

开学后住进旧宿舍楼的白非立感觉看哪里都很别扭,宿舍空间比以前小了,大家把东西都挤在一起,坐在桌前看书的白非立总会被来回走动的同学蹭到,这让白非立内心十分恼火。

大二最大的变化就是班上的同学纷纷买了电脑,一下子每个宿舍都多出了几台电脑,借着校园网的便利,宿舍间组战队玩游戏的热情一下子就高涨了起来,从以前的一起去网吧玩网游也逐渐发展成了每天晚上在宿舍对战DOTA几百回合。

白非立宿舍里住着两个转专业进来的同学,这两个人一个是从经管学院转来的,一个是从天坑二院转来的,巧合的是,两个人都是DOTA大神,才转进来不到一个月,就迅速成了整个宿舍楼里的焦点,二位大神带领几个隔壁宿舍的同学组成的战队虐遍了宿舍楼里所有排列组合过的其余最强战队。

每天晚上的对战时间,白非立宿舍都会挤满了从别的宿舍跑来观战的同学,边看边在后面点评和叫好,吵得白非立晚上在宿舍一分钟都待不下去。

这天晚饭后,白非立照例回到宿舍躺床上睡夕阳觉,刚刚睡着就被前来观战的同学的聊天声吵醒了,愤怒的白非立本想在宿舍冲着说话的同学大骂几句,结果发现说话的人有五六个之多,而且个个都属于不能惹的类型,于是白非立只好强忍住心头的怒火,下床后默默地坐在自己的桌子边收拾课本准备出去上自习。

晚上七点多的教学楼灯火通明,全是在上课的人,仅有的几间没课的教室也密密麻麻挤满了上自习的人,白非立挑了一间走进去转了一圈,发现有的人在看陈文灯,有的在看肖秀荣,与自己今晚的学习主题不是很相符,果断出去找下一间教室,在教学楼转了三个来回都没找到满意的地方之后,白非立决定去图书馆碰碰运气。

来到图书馆后,白非立发现所有的座位都已经被占了,而且越是没有人坐的桌子上放的书越多,大多都是一些扔大街上除了收废品的,也没人会拣的那种“废书”,想起前一天白天翘课来图书馆时,也没找到坐的地方这件事,白非立心头的怒火一下子就又被点燃了,在内心骂了一百遍可恶的占座党后,白非立来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区域,花了五分钟时间,把这个区域所有桌子上占座的书堆按照对角线最长距离的原则全部换了个遍。

搬书搬得满头大汗的白非立边喘气,边骂道,叫你们这帮孙子占座,都是混子学生,还一天天的用占座来装着挺爱学习的样子,我就看看你们的书被调换了,你们几天能发现!

从图书馆出来,决定今晚暂时停止自习一晚的白非立感觉心情一下子就舒畅了起来,晃悠到了学校门口,吃了一碗酸辣粉,又喝了一大杯冰沙,冰火两重天的感觉真是爽。

回到宿舍,白非立也打开了自己的电脑,本想上网看会儿公开课,无奈大部分公开课都还要从网上下载,而且没有字幕,虽然白非立跟同学吹逼的时候经常说自己在看公开课,而且基本不需要字幕也能听懂,但真到看的时候,只能在周围同学的围观下装作听懂了的样子。

等围观的同学的注意力迅速被继续吸引到大神战DOTA之后,白非立就赶紧关掉公开课视频,打开影音live看起自己追的综艺和连续剧起来,为了掩盖住内心不停翻涌上来的没在学习的愧疚之感,白非立象征性地摊开了托福阅读教材,每看一集综艺节目,就读一行阅读理解。

一晚上下来,白非立可以把那一页的第一句话读十几遍,仍不知道这句话在表达什么意思,虽然他认识这句话的每一个单词。

在一片狂叫和感叹声中,白非立知道宿舍二位大神的战斗结束了,这次围观的人有两个并没有走,而是坐下来开始跟二位大神聊起天来。

慢慢地就聊起了为什么要转到咱天坑一院的话题上来,经管学院的毕胜说觉得自己的管理学专业太水了,自己高中是学理科的,接受不了一天到晚上一堆很水的课,更受不了周围的同学连经济类高数都学不明白的蠢样子,于是就申请转专业了。

至于为啥要转到天坑一院,毕胜说,天坑一院可是咱学校传统的王牌学院,而且看看每年那些外校来考研的人就知道了,咱们学院被一些地方二本考研专业户盯上了,组团来考咱学院的研究生,这几年每年都能制造好几个400+的考生,这说明了啥?说明这专业含金量高啊!垃圾二本考研专业户得考够400多才能上!而且根据我这几天的上课感受来讲,咱这专业确实比管理学要高深多了,好几门课到现在都还没听明白呢!

从天坑二院转来的黄宏说,我吧,其实转来的原因很简单,我看了咱学校的就业数据,天坑一院的就业率最高,而且保研和考研的学校也是最好的,我们二院虽然也不错,但不是咱学校的王牌专业,所以我也是和毕胜一样,冲着王牌专业来的。

听到这里,白非立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之情说,我们宿舍转出去那两个人,一个去了妓院,一个就去了毕胜你的经管学院学管理去了,你说他们都是啥心态呀,反正问他们的时候,都说是自己不喜欢这个专业。

黄宏说,喜欢不喜欢不重要,只要专业够王牌,不喜欢也能变成喜欢!

毕胜说,他们傻呗,尤其是那个去经管学院的,大学四年估计也学不到啥真本事,那个学院我算是看透了,四年都是混过去的,毕业找工作全靠运气和忽悠,管理学太不靠谱了,一个毛头小子学管理,你刚毕业就是个兵,你跟老板说你会管理,老板就让你当CEO啊,这不傻嘛!还是来咱工科学点真本事,将来出去有个一技之长最靠谱!

听完二位大神的一番话,白非立心里感觉更加舒坦了,赶紧说,大神就是大神啊,不仅DOTA厉害,在人生见解上也是很独特!能够跟二位住一个宿舍,真是的三生有幸啊!

在一阵商业互吹之后,几个人洗漱完毕就上床睡觉了。

晚上躺在床上的白非立边憧憬着自己的美好未来,边美滋滋地睡着了。

第16节

与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几次深度交流后,白非立感受到了莫大的鼓舞,觉得自己虽然身处鱼腩985,但专业却是王牌专业,稳稳的全国前三的水平,并不比那几个Top3学校差,而且自己如果志存高远,未来的目标是和清北的学生一样,都是要申请海外名校的研究生的,所以在这一层面上,自己并不比清北的本科生差。

想到了这里,白非立忽然就想起了高考结束后的那个夏天,在香辣虾餐厅的厕所隔间里暗自发下的愿景,自己要考斯坦福!往后的日子里,每当白非立晚上不想去上自习,想要回宿舍打游戏混过去一晚的时候,只要心底能响起斯坦福三个字的回声,白非立马上就能原地震三震,浑身一发抖,然后继续强迫自己去找个地方上自习看书。

令人感到沮丧的是,随着大二的到来,这个专业要上的课程也越多越多,进入十月份后,经常晚上都要上课,除了周末根本没有空闲下来的时间看书,白非立觉得老师讲得不行,但又没办法像大一的时候一样彻底翘课不去上。

一来这学期所有学院的课程都排得很满,如果不上课,基本找不到空教室能安心上自习;二来大二进入专业基础课后,变态老师也多了起来,这些老师不管属于啥风格的,都有一个共同的变态爱好,就是点名,并且威胁三次缺课就要取消期末考试的资格。

一学期要上十几门课,有十门都是和专业高度相关,据说这些科目都属于无论是考研还是申请出国都会重点看成绩的科目,而白非立每天都疯狂地看书,也最多只能跟上两三门课的进度,这件事让白非立感到很焦躁。

更让白非立焦躁的是,这学期开始,白非立试图用“好学生”的方式去学习,那就是不看教材,就每天上课认真听老师讲,看老师的PPT,写老师布置的作业,这样尝试了几次后,白非立就自我宣布,计划失败。

因为他根本就听不进去任何一个老师的讲课内容,而且他越认真去听,试图理解老师在讲什么,就越觉得面前的这个老师就是在胡扯一堆漏洞百出,前言不搭后语的东西。

最后白非立试图每节课都坐在教室的后面自己看书,可只要听到老师讲课的声音,白非立就感到烦躁不安,一行字都看不进去,只能掏出诺基亚手机,在塞班操作系统上将游戏进行到底,每节课对于白非立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这种日子连续过了一个多月后,白非立发现,虽然自己每天都去上课,可宣称要严查考勤的老师几乎都是三四周才点一次名,这样白非立就又动起了翘课的小心思,他根据自己这两个月上课的情况总结了一个各科老师点名规律,推算出了各科老师下一次点名的日期,然后就开始了翘课的旅程。

翘课第一天,白非立睡了个懒觉,又吃了食堂十点四十五的第一锅饭,下午晃悠到教学楼的考研自习室里,找了个角落,看了一下午书,搞懂了亲核取代反应消除反应与SN1,SN2,E1,E2的关系,白非立觉得这个下午自己在头脑中构建起了一个体系,看见任何一个反应方程式都能马上套上这个体系的理论去解释一番,晚上回到宿舍,到处找人探讨SN1与SN2的异同之处,搞得所有人都懒得跟他说话。

第二天,白非立懒觉睡到一半就被上完课回来的同学吵醒了,王大雷直接给了还没清醒的白非立一拳,来了一句,傻逼还睡呢!都被老师点名了!

白非立听到点名二字,一下子就坐了起来,说,不可能,我算的这节课肯定不会点名的!

王大雷说,啥叫你算的,你咋不给我算算明天彩票的号码啊,你个傻逼,这个老师两节课,就讲了一节,第二节课讲了十五分钟的课堂纪律问题,然后就让坐在最后一排的同学把后门锁上,开始点名,全场一百多个人,点一个走一个,一直点到了下课才点完。

总共五个人没去上课,但人家另外四个人是参加学院指定的活动去了,事后肯定能搞到请假条,你就傻逼了吧,除非你能搞搞学生会的关系,看能不能给你搞个请假条。

白非立故作淡定地说,不是三次机会的嘛,这才一次而已。

王大雷说,这老师说了,在他这的规矩是,被点到一次,平时成绩零分,第二次就直接取消考试资格,没有第三次了。

白非立想想这门课学分还挺高的,虽然跟专业没有啥关系,可是还挺影响绩点的,那这学期的成绩就只能靠其他科目来拉一下了,要不这门课就先战略性放弃吧,反正平时分也没有了。

但在这时,白非立内心深处又回响起了斯坦福的声音,浑身一哆嗦的白非立马上下定决心,要学好这门课,争取期末考试考满分!

第17节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变得更加勤奋的白非立每天都坚持在上课的时候戴着耳塞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看书自学,所有晚上都坚持看书到十点教室关门。

但令人悲伤的事实是,加倍勤奋的白非立依然赶不上老师讲课的速度,拿白非立学得最用力的有机化学举例,一周上两次课,每次课都能讲完接近一章,而白非立一晚上三个小时全部投入到有机化学的海洋中遨游,也只能看完半章不到,这还不算写课后习题的时间。

可是如果每晚都这样不计成本地学一门课的话,显然是不现实的,而且每天还要应付第二天上课要交的作业,如果第二天再摊上一节实验课,那简直就是灾难,实验课前抄实验报告要抄上一个小时,实验课后还要写实验数据分析和总结的作业,基本上每周实验课的前后两天是白非立最崩溃的时候。

这天上午正好是有机化学实验,白非立和同学一起在食堂吃完早餐后就来到了实验楼,实验课上,一个秃顶大叔在一块小黑板上讲着实验原理和步骤,说到过滤这一步,大叔熟练地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定性滤纸,边折叠边抬头看了白非立一眼,然后说:“注意看,要这么叠!这样打开后,滤纸才能像菊花一样盛开,记住了吗?每个人都要把滤纸叠成菊花状!”

百八十人围着一个老师听讲,被挤到边上的白非立从头到尾都没听清楚秃顶大叔在讲啥,更不知道实验要如何去做。

讲完后,四人一组,开始了漫长的有机合成实验,为了好混过去这一天,白非立专门挑了一个组,这个组有两个班上公认的动手小达人,在分组刚开始的时候,白非立就死皮赖脸地贴了上去,拉着其中一个小达人梁俊杰的手,用力地边晃边说:“俊杰哥,今儿我哪儿都不去了,就专心当你的助手了!”

其他也想混过去的混子同学看到这阵仗,纷纷自愧不如,转身寻找其他大腿去了。

梁俊杰和另外一个小能手熟练地清点完玻璃仪器,就去称量药品了,走之前交待白非立把这些取好的玻璃仪器按照教材上图片的样子装好。

白非立摊开课本,按照图上的样子照猫画虎一样的组装,装到一半的时候,发现图片上仪器的形状和自己桌子上的对不上,可又不敢问老师,扭头看一下旁边桌子上的同学,一样的仪器,人家都已经装好了,白非立只能硬着头皮往上装,塞不进去的时候,就多抹点硅脂,用力按。

白非立边想着大力出奇迹,边用力一按,悲剧发生了,本来质量就不咋地的教学玻璃仪器直接被白非立按碎了,碎的时候秃顶老师正好晃悠到了白非立身旁,看到此情此景的秃顶老师像被点燃了情绪一样,瞬间提高了嗓门,用中年娘炮男人独有的尖锐嗓音冲着白非立说了好几分钟的教育言论,无非就是批评白非立不学无术,眼高手低,动手能力差之类的,白非立憋了一肚子火,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边收拾碎玻璃,边低着头接受批评。

称量完药品回来的梁俊杰看到这一幕,马上让白非立站在一旁,啥也别干了,自己又去领了一套玻璃仪器回来组装,组装到关键一步的时候,扭头冲着白非立说,看好了,小白,这个叫立式蛇形冷凝管,这个才是要插到烧瓶上面的,而不是插到抽滤瓶上的!

白非立心里想着,那倆玩意儿都长一个样子,课本的图片又是黑白的,谁知道哪个是哪个啊,再说了,这玻璃是啥玻璃啊,比温度计都脆!

想到这里的白非立边冲着梁俊杰说,知道啦,知道啦,你赶紧做吧,边冲着远处的秃顶老师一直翻白眼。

接近中午的时候,反应结束了,梁俊杰熟练地进行后处理,其余两个人去准备后续测试用的东西,这时候,梁俊杰边叠滤纸,边告诉白非立,你听好了,接下来我说一步你做一步,按照我说的做。白非立满口答应,让俊杰哥放心。

用手扶住过滤装置的梁俊杰告诉白非立,先把前面的固体慢慢地转移到滤纸上面,然后用蒸馏水反复冲上面的物质。

白非立小心翼翼地把固体物全部转移到了上面,然后拿了一个洗瓶开始对着固体物冲,梁俊杰在下面观察过滤的效果。

白非立说,这次过滤效果肯定好,你看,我一洗,这固体物就融化了,现在只剩一点渣渣了。

听到这话的梁俊杰赶紧瞪大了眼看着白非立,问白非立拿的啥洗的,白非立指了指桌面,说,那上面就一个洗瓶,不拿这个拿哪个!

梁俊杰大声吼道,我让你拿水洗,就是为了洗去产物里溶于水的杂质,你现在拿了XX洗,把产物都反应掉了!这怎么办?

白非立说,那一般洗瓶里面不都是放的蒸馏水嘛,我看其他组的人也是拿这种瓶子在冲。

梁俊杰说,那是人家确认好了,瓶子里是水才去洗的,你也不看看是啥就随便冲。

幸好组里的另一个混子同学看到现状后,趁老师不注意,拿着小坩埚,去其他各个小组四处江湖救急,一组抠了一点产物,凑了一份产物在下课前交差,算是混过了这一次。

去食堂吃饭的路上,白非立一路跟俊杰哥说自己也不是有意的嘛,人都有失手的时候嘛。

梁俊杰闷头走路,心里觉得自己如此这样的实验天才,居然也混到了靠别人的东西瞒天过海,蒙混过关的地步,真是莫大的耻辱,越想越烦躁的梁俊杰冲着白非立连吼三个,滚字,让白非立永远都不要再和他一起做任何事!never!

晚上白非立边瞎编实验数据分析,边想着白天的事儿,越想越觉得窝火,自己又啥也没做错,那玻璃那么脆,也怪不得自己,拿错洗瓶的事儿也不是有意的,俊杰让自己拿洗瓶,那桌子上就一个洗瓶,自己不拿那个,还能拿哪一个啊!

想到这里,白非立愤怒地把已经写了一半的实验报告撕得粉碎,从窗户一把扔了出去。

想到这里,白非立决定从头开始好好看实验教材,发誓要学好所有实验步骤,以后实验课不求任何人,让别人都求着抱自己这个大腿!

第18节

周五的晚上,在别的同学都在宿舍打对战,或者出门狂欢约会的时候,白非立抓住这难得的自习室人少的时机,四点五十吃完食堂的第一锅晚饭后就马上来到了教学楼,找了个风水宝地坐了下来,从书包里掏出了已经一个多月都没看过的概率论与数理统计教材,这是一本和上学期的线代一样由任课老师编写,由本校出版社出版的油印教材,那上面的字儿,手按在上面稍微一用力,就会粘下来许多,一晚上看下来,保准整个胳膊或者衣服袖子都是黑乎乎的。

教材的编写比苏联经典教材还要惜字如金,上来就是一句话定理,不仅不给出定理的推导过程,连这个定理叫什么名字也不说,就是简单地按照先后顺序标记一个定理1,公理1,定律1等等,在认真看了一个多小时教材,连续算了十几个正态分布后,白非立仍然没搞明白大数定律是啥意思,回想一个多月前上课时的一些残存的记忆,留在脑海里的只剩下女教授与同学在反复解释公理和定理的区别,以及在讲大数定律的时候反复举的男女生身高的例子,还有关于男生身高一米六究竟算不算残疾的全班大讨论。

想到这些,心里窝火的白非立又祭出了他烦躁值到达顶点后的一贯操作,把教材重重地从后门扔到了走廊上,来回狠狠地踢了几脚后,一把抓住课本扔进了厕所门口的垃圾桶里,边丢边说,垃圾不如的东西,仍垃圾桶里都是便宜你丫了!

发泄完心中的怒火后,稍微平静一些的白非立回到座位上,掏出了另一本一个多月没看的分析化学的教材,看了看表,已经快八点了,告诫自己,一定要抓住这最后的黄金一个多小时,把过去一个多月的进度都给补回来。

分析化学的学习远比概率论要顺利得多,一来可能是因为教材用的是经典的武大的教材,讲得比较细致和明白,二来是当时的白非立没有领悟到的,分析化学只需要初中数学和部分高中数学知识就能搞定了。

白非立很快就进入了所谓的“心流”状态,如饥似渴地一页又一页地看了下去,不知不觉就到了要关门的时间,在保安的催促声中,白非立才意识到已经到点了,白非立心里是既舒适又烦躁,舒适是因为自己觉得学了很多知识,又将在头脑中建立一个分析化学的帝国,烦躁的是,一个多月的进度连四分之一都没有补完,因为老师讲得实在是太快了。

其实那时候的白非立不明白的是,他之所以再努力也跟不上进度的原因是,无论是有机化学还是分析化学,学校选用的都是上下册的两个学期才能学完的标准教材,而学校的这两门课的课程设置都是一学期二十周内要学完。

所以,教材只是一个摆设,甚至老师课上讲的东西也只是走个过场,最后考试的范围才是核心,什么考,什么不考,以及考试的风格摸清楚了才是学好这种坑专业特色课 的关键。

而这些东西,白非立一直到毕业多年后,回顾自己坎坷的人生前几十年的艰难岁月的时候才意识到。

在背着书包回宿舍的路上,白非立故意拐弯路过了学校门口的小咖啡馆,从窗户外一眼撇进去,看见了班上的升哥和小云坐在一张圆桌子前卿卿我我,白非立边走边扭头叹气,自言自语道,班上就这一个好看的女生,还被痞子升得手了。

说完这句话,白非立不知道为啥自己会莫名地心头一酸,十一月的风迎面吹得自己泪流满面。

回到宿舍里,两位DOTA大神还在旁人的围观中打得火热,白非立的进门没有引起现场七八个人中任何一个的丝毫注意,这一切白非立早已习惯了,默默地拿出自己的洗脸盆,去卫生间洗漱完毕,就躺床上戴上眼罩,塞上耳机,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说,闭上眼,默默等待周末的到来。

第19节

一觉醒来已是将近十点钟,白非立不知道在不断网的周五晚上,一片吵闹声中,自己到底是几点睡着的,只隐约记得自己早上五点多被尿憋醒起来上厕所的时候,看到宿舍的另外几个同学才刚关电脑准备上床睡觉。

周末的上午,白非立习惯以瞎逛的形式给自己放一个小假,在初冬的阳光下,白非立走一会儿就感受到了一丝丝暖意,晃悠到校门口的白非立看到了之前吃过几次,死难吃的黄焖鸡米饭终于倒闭了,新开了一家正宗桂林米粉,抱着尝鲜的态度,白非立进店准备一试。

在老板热情招呼下,白非立点了一份开业特惠的经典三牛粉,一碗粉里面同时放了牛肉,牛腩和牛肚三大配料,优惠后仅收十二元,看着碗里满满的肉,白非立一边拿出自己的诺基亚手机,用200万像素的摄像头拍照,一边在心中不停地说,自己这次算是赚到了,搂着了!

拍照纪念后,白非立顺手就把旁边的一碗汤一股脑全倒进了粉里,边倒边在内心嘀咕,这家粉店弄得跟过桥米线似的,仪式感满满,还要顾客自己把汤倒进去。

老板看到这一幕,站在一边就笑了,白非立一脸不惑地看着老板问,怎么了?

老板说,果然你们这些外地人不懂桂林呀,在我们桂林,吃粉都是干捞,把粉和卤拌均匀后直接就吃了,这黄豆汤啊,是吃完粉后单独喝的。

白非立说,可是我之前去所有的桂林米粉店,都是端上来就是带汤的呀,没有汤的不是炒粉吗?和兰州拉面一样,带汤的叫拉面,不带汤的是炒拉面。

老板这时候又专门给白非立端上来了一小碗拌好的米粉,和一碗黄豆汤,叫白非立吃一口试试,白非立吃了一口,觉得确实很好吃,简直是人间美味啊!吃完又问老板,为啥这碗粉里的牛肉比我碗里的牛肉好吃啊,而且口感还不一样。

老板兴奋地说,我就说你这次赚到了吧,给你这一小碗是桂林特色的马肉米粉,就算你去桂林,不认识老板,也吃不到纯正的马肉米粉,我们这也是留着自己吃的,最多给老乡会的人定制,你算是赶上了,我刚做了几份,还剩了这么点,看你是今天开业的第一个顾客,给你尝鲜了。

听到这里,白非立又赶紧去后厨对着那一碗马肉拍了几个照片,赶紧传到了校内网上,发了一个状态:“你们吃过纯正的桂林马肉米粉吗?”

吃得心满意足的白非立走出了店面,又往校门外的方向多走了几步,来到了各种辅导机构扎堆儿的地方,看着各种辅导班广告,白非立觉得自己天天在百度上查“如何考上斯坦福”,面对一堆广告实在是太烦心了,不如找一些靠谱的机构给自己指条明路。

在推销人员的介绍下,白非立就来到了一家叫做“真能”的留学中介,打听了一下出国留学的事情,在听了一大堆五花八门的介绍后,白非立心里面更乱了,皱着眉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销售一眼就识破了白非立的小心思,马上又拿出来了一个小册子递给白非立,然后说,我们这家机构和别的留学机构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们有专门的全包服务,就适合像您这样,学校好,成绩也行,就是没时间规划留学申请的各个细节的人,我们会有专人负责您的时间规划,给您制定详细的复习计划,什么时候要考托福,什么时候要准备鸡阿姨,甚至连报名抢考位这种事儿我们也可以负责帮你完成,而且我们也有自己的培训班,报了这个全包服务的人上所有考试的辅导班都是六折优惠!

听完这些讲解后,白非立觉得有些心动,就又多问一句,你觉得像我这种情况能申请到什么样的海外名校呢?

销售说,您希望去哪些学校呢?你看这是我们去年做的成功案例,就是你们学校的学生,既有去斯坦福的,也有去MIT的,还有哈佛的,所以一切皆有可能,只要您跟着我们的节奏走。

白非立说,那我要是目标是斯坦福,需要做什么呢?

销售扭头喊了一个留学顾问过来,说,这位就是我们的金牌顾问,去年的斯坦福成功案例就是她帮忙拿到的,她辅导的学生也是你们学校的,是天坑三院的学生。

白非立说,那我要做哪些事情呢?会不会很多,很难。

销售说,您稍等,我们的金牌顾问正在给您做一个从鱼腩985到斯坦福的个人定制化方案,等会儿您就能看到大致的规划了。

十分钟后,金牌顾问拿了一张彩色打印的A4纸,递给白非立,说,按照这个计划做,只要您每一步都做到,最后就肯定能行。

白非立看了上面密密麻麻写的一堆要做的培训计划和要准备的考试,觉得还挺靠谱,于是就问了一下价格。

销售说,我们这个全包服务原价是九万八,现在搞活动,只要四万九千八就可以了,如果今天就签约,还能免费送您十节托福课。

被价钱震住的白非立故作镇定地回了一句,我和家里人商量一下,过两天再给您答复。

拿着计划表出来的白非立边稳住自己的心跳,边嘲讽地说,计划都到手了,我自己DIY照着做也行啊,干嘛要人家当个保姆催我进度!

说完,白非立就拐到了旁边老西方培训中心花了一千八报了一个托福培训班,下周就开始上课。

说干就干,从辅导机构出来后,白非立拿着老西方赠送的托福词汇红宝书,坐在教室的角落里,背单词,一口气从下午一点多背到了晚上七点多,专注地连晚饭都忘了吃。

第20节

晚上回到宿舍后,白非立发现自己宿舍门外的走廊上支了一个小桌子,上面放了几袋辣条和几包酒鬼花生,桌子旁边放了一箱绿棒子啤酒,四个人围坐在小桌子旁,边喝边吃边聊天。

看到此情此景的白非立觉得莫名其妙,宿舍里从来都没聚餐过,更没有啥人喝酒,今天这是啥日子啊,宿舍门口竟然支起了酒场。

进宿舍白非立就问正在中场休息的二位DOTA大神,宿舍门外的酒场子是咋回事,毕胜说,你不知道吗,今天下午最大的消息就是班花儿小云跟升哥官宣了,没想到小云最后被升哥给搞到手了!

白非立不解地问,那跟外面的酒场子有啥关系嘞?

一旁的黄宏说,你傻啊,你不知道咱班的李晨追小云都追了一年多了吗?从刚开学的时候,就开始了,李晨觉得自己跟小云是老乡,有地利之势,肯定能成,而且放假都还一起坐飞机回家的,觉得自己拿下小云只是时间问题,没想到这学期一不留神就被升哥给截胡了。

毕胜说外面的酒场子是隔壁宿舍的鑫哥搞的,就是为了给李晨借酒消愁的。

白非立心里一震,原来自己周五晚上自己看到的咖啡馆场景是第一现场,他们都是今天下午才知道的,这一切又激起了自己八卦的心,很想知道班上的感情线到底是怎么发展的,为啥自己对于这种感情戏一无所知呢?

想到这里,白非立也拿了自己的茶缸,蹲坐在小桌子旁,硬蹭了一瓶啤酒,加入了夜聊的队伍中。

听着李晨讲述过去一年多里自己和小云的种种美好的瞬间,以及小云的许多不为人知的优秀的一面,白非立内心也觉得酸酸的,借着酒精的劲儿,白非立差点说了一句,自己也想要小云这样的女朋友,话到嘴边又及时吞了回去。

酒局进行到一半,忽然就没了话题,大家一起安静了下来,望着远处夜空中的月亮,又大又圆,整个夜空一颗星星都没有,白非立不禁感叹道,果真是月明星稀啊,转身举杯而言,让我们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吧!

没想到居然没有人附和自己,这时候再仔细一看月光下李晨的脸,上面居然挂上了泪水,不一会儿李晨就开始痛哭起来,旁边的人怎么都安慰不住,想到昨晚迎风流泪的自己,白非立心里面莫名其妙地就窝火了起来,把手中的茶缸一摔,冲着李晨说,你们哭哭哭,有个球用!你们还能把升哥他俩给哭分手不成?要自己心爱的姑娘,就动手去追,走!哥儿几个,咱们现在就去升哥宿舍讨个说法去!

一群人没一个理会白非立,继续蹲坐在那里喝闷酒,吃酒鬼花生,只剩下白非立一个人尴尬地站在那里。

站了一会儿的白非立一个人走下楼,偷摸地溜到升哥的宿舍门口,蹲在旁边假装打电话的样子,一只耳朵听着宿舍里面的动静,一晚上都听升哥在跟自己的舍友吹自己这两天的光辉事迹,听了十几分钟的白非立感觉内心更加酸痛了,他赶忙跑到外面,在操场上一个人闷头狂奔,发泄心中的郁闷,他不明白自己一个看热闹的人,为啥会越看越心酸,反倒像是自己失恋了一样。

晚上回到宿舍,躺在床上,一闭眼,又忍不住想到了小云的脸,赶紧下床借着上网查资料的名义,趁舍友不注意,点进小云的校内网主页,挨个儿翻人家的照片看,看小云的各种动态,越看越觉得自己很惆怅。

惆怅的心情蔓延到了第二天,直接导致白非立没有精神头去学习了,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躺到了中午才起来去食堂随便吃了点午饭,从食堂出来的白非立去小超市买了一瓶咖啡,边喝边给自己打气,一定要振作起来,自己明明啥事儿也没遇到,怎么能萎靡不振了呢?

来到教室后,白非立掏出托福词汇书,从昨天背到的C字头开始往下背,一想自己这进度,差不多两周就能搞定这个词汇了,不禁心里马上充满了斗志,忘掉了小云。

到了下午三点多,背完了C字头的单词后,白非立觉得有点困了,出去晃悠了两圈,好巧不巧正好撞见升哥拉着小云的手在教学楼的走廊上走动,两个人也准备找地方自习。

白非立低头心想,等自己拿到了斯坦福的offer,还愁能没有女朋友?

回到座位上,白非立斗志满满,准备先复习一下昨天背完的单词。

令白非立悲伤的是,他发现自己除了abandon之外,其余的所有单词全都忘了,这可是自己昨天大半天的背诵成果啊,怎么能忘了呢?

沮丧的白非立一下子就把托福词汇书推到了一边,暂时abandon掉托福复习计划了。

又掏出了让自己可以进入心流状态的分析化学教材,闷头一直看到了傍晚时分。

第21节

第一节托福课上,听力老师连续讲了四十多分钟的段子,从老西方创业史,到创始人趣闻,再到自己的大学时代以及自己是如何当上老西方教师的,一直讲到了自己的老婆就是自己以前的学员这件事。

在正要讲自己大学的恋爱史的时候,课程老师提醒,这节课还有十分钟就下课了。

听力老师才开始翻开教材,打开两页PPT,说听力啊,主要不是练听力的,主要还是你得先会说,你会说了,就肯定能听得懂了,当然会说的前提也是你得先会写,怎么会写呢?那就要多阅读,正好下一节课就是你们的阅读老师来上课了,你们好好听吧,我就先撤了啊!

阅读老师上来后,开口也准备讲段子,结果刚说了一句话,就被前排同学打断,说,这个段子刚才听力老师已经讲过了,于是阅读老师又换了一个,结果又是刚才讲过的,在连换了五个段子都被现场学生NG之后,阅读老师终于放弃了讲段子的尝试,开始认真解读起一篇去年的阅读机考真题来。

那篇文章里谈到了美国的汽车文化,说到汽车,阅读老师就忍不住开始大谈特谈起日系车和欧美车的不同之处,以及自己的个人驾驶体验,转而又聊到了中国的造车行业不争气,为啥折腾了几十年,连一个发动机都造不出来呢?进而又谈到了合资车厂的问题,说合资车厂每年光躺在床上收利润分成就行了,哪里有动力做国产替代研发?最后以悲哀的制造业结束,说当初要以市场换技术,结果市场送人了,技术也没换来,真是悲哀的一代。

在叹气后,阅读老师一看表,又快下课了,学生提醒老师,这篇阅读的题如何解答还没讲呢,阅读老师逐个念了几个选项,然后公布了正确答案,最后又从电脑上打开了一份Word文档,告诉学生,这是自己搜集的近几年iBT机考的阅读答案统计,统计结果显示,百分之多少以上的答案都是最长的那一个,所以告诉学生,当你没时间写阅读题的时候,全部选最长的那个,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这是大数据告诉大家的经验。

然后就下课要去吃午饭了,在门口排队买盒饭的白非立觉得这一上午过得很恍惚,明明自己听的很认真,也专门准备了小本子要记知识点,可为啥一个上午过去了,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学到呢?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在反思了一中午后,下午开始了写作课,写作老师是一位来兼职的女博士,可能是新入职,还没培训完的缘故,这位女老师既没有讲段子,也没有聊自己的人生感悟,而是直接就给了一个话题,要每个人站起来挨个用中文说自己要怎么写这个题目。

在进行了十几个题目的N轮问答后,女老师说,同学们,托福虽然是随机抽考题,但是统计数据显示,其实是有题库的,咱们只要把统计出来的题库内的所有题目都提前写好,练习好了,到时候抽完题目,直接无脑背诵往上写就是了。

现在,大家就把刚才记录的五个题目,好好构思一下,用中文先写下来,然后我帮忙分析一下逻辑问题。

这时候有人问老师,可是老师,我们这是英语写作呀,写作文这种事儿我们初中就已经很熟悉了啊。

女老师说,根据我多年的经验,许多人考场上写不出来并不是因为英语不行,而是根本不知道写什么,你们现在刚开始,先要学会表达,然后再想英文的事。

白非立忍不住站起来说,可是我就是不会用英文写啊!中文我分分钟给你写一百篇都没问题。

女老师说,那你就先写一百篇,然后再研究一下如何转化成英文的问题。

白非立说,怎么转化不应该您来教吗?

女老师说,你不要急,这个我等班上所有人都学会表达了再教,你要是着急你就不应该报这种扫盲的大班呀,我们有两三人的小班,你可以考虑一下,马上就有老师手把手教你。

下课后,白非立一怒之下去柜台把托福班给退了,手里拿着一千八的现金,白非立心想,有这一千八,干点啥不好呀,连续吃一周的金钱豹自助,他能不香吗?

第22节

在金钱豹美餐一顿后的白非立走在回学校的路上,半道上路过了老西方的小虾米书店,进去按照第一天上课时培训班发的和老师开的书单,买全了托福考试辅导资料,从OG到Delta,再到Kaplan,应有尽有,一应俱全,多得白非立都快抱不动了。

回到宿舍后,白非立把这一堆托福资料整整齐齐地摆在自己的书桌前,用布擦了又擦,只要有人路过看见了,白非立马上就会在内心嘀咕道,看啥看,肯定在心里面酸我准备出国留学的远大志向了,你们都是混个四六级都老大难的混子。

这天下午难得没课,白非立专门在手机上定了一点半的闹铃,准时醒来,背着自己厚厚的托福OG书和其他科目的教材就去了教室开始复习,但任凭白非立看了几十页的OG,也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儿,那上面的例题倒挺简单,一看就会,就是不知道这本书是在讲啥的。

一头雾水的白非立又转身投入到了大学物理下的复习中,都十一月了,自己这学期的大学物理连一章都还没看呢,白非立心想,这次绝不能重蹈上学期的覆辙,一定要抓紧时间。

2009年的十一月,白非立难得一见地超期自学完了除了有机化学和概率论以外的所有学科的教材,在十二月到来的时候,也正是考试月到来的时候。

经过了两个学期洗礼的白非立这次学聪明了,早早地就在看起来跟学生会有关系的同学那里软硬兼施,死皮赖脸地蹭来了几个学科的往年试题,唯独缺少了有机化学和概率论,这让白非立心中有了那么一丝不安。

在考试前一周时间里,白非立很认真地写完了那几个学科的往年试题,并且找了班里公认的学霸们对了答案,信心满满,这时候的他觉得初三和高三时的那个自己又回来了,觉得自己再把没看完的概率论和有机化学拿下,这学期说不定还能拿个成绩全系第一呢!

到了月中的时候,先行考试的那几个科目都陆续考完了,虽然也有几道不会的小题,但白非立觉得自己感觉不错,甚至在一个科目考试的时候,还专门给坐在后面的强哥炫技一样地递了答案,差点被巡考老师逮着。

考试结束后,那个坐在他后面的强哥一顿爆锤白非立,说自己什么都会,干嘛给自己传纸条,是不是想故意陷害自己,你自己想玩完还要拉上一个人!

白非立心里很是生气,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因为坐在他后面的强哥是个货真价实的混子同学,大一两学期一共挂了五科,差点就要退学了,肯定啥也不会,竟然还在这装逼。

在距离概率论和有机化学考试还剩一周的时候,白非立感觉有些不妙,因为他的有机化学课本还差四五章没看完,概率论虽然刷过了一遍,可里面讲得啥,完全不知道,课后习题在没有答案详解的情况下也是云里雾里根本搞不懂。

在距离概率论考试还有一天的时候,升哥从一个关系好的师兄那里搞来了三份试卷,一个月前还在心里痛骂升哥二百五十遍的白非立在升哥宿舍跪舔了升哥一下午,才拿到了一份复印版的试题,然后又去找了班上的三个数学大神去凑了个“标准答案”。

但令人悲伤的是,有了答案,白非立仍然没有看懂这些题到底是什么意思,因为那本天书一般的教材从来就没给白非立能够看懂的机会。

考试前一晚,心如火焚的白非立直接一夜没有睡,试图把几套卷子上的题目全部背下来,到了早上考试前,白非立还是隐隐约约没能记全,于是只好把卷子装兜里,准备考试的时候伺机而动。

到了考场,卷子一发下来,白非立就傻眼了,和昨晚看的往年试题不一样的是,这次考试没有选择和填空,只有九道大题。

白非立迅速扫了一遍,发现有三道眼熟的,再仔细看一遍,确定这三道题确实是原题,白非立清晰记得这三道题在昨天看了一夜的那几套卷子的哪一页的哪一个位置,可是就是记不起来这题应该是怎么解的了。

一直想掏出试卷的白非立看考场上来回走的监考老师盯得挺紧,走廊外两个本来应该巡考的老师也靠在门口边看着屋子里,边小声闲聊天。

一个小时过去了,白非立一个字儿也没写,也逮不着作弊的机会。

又过了半个小时,扛不住的白非立祭出了自己的大招,举手跟老师说自己要上厕所,得到允许的白非立迅速跑到厕所,把厕所门一关,赶紧掏出兜里的卷子,找到那三个原题,背了十五分钟,确认全部背会后,赶紧跑回考场,在最后十分钟里写完了那三道题。

虽然那三道题也只能得三十几分,可总比交白卷强啊!白非立心里这么安慰自己道。

在回宿舍的路上,白非立得知这次概率论考试确实很难,连班上的数学大神都有一两道不会的题,很多人也都只写出来了四五道,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及格。

在确认了这次考试至少会有三分之一的人跟自己一起挂科后,回到宿舍躺在床上的白非立心里面削微舒服了一些。

第23节

考完了概率论,还剩最后一门有机化学,距离考试还剩四天,按道理说,这四天时间足够白非立全力以赴把最后没看的几章书看完,然后再想办法跪求点题出来,说不定有机化学考试就苟过去了。

但是好巧不巧,这四天中间还插了一个四六级考试,白非立班上所有人都报了四级考试,大家都没把这考试当回事,觉得四级能过就行了,考那么高也没啥用,找工作也没人看。

大家都纷纷说,这玩意儿裸考没问题,白非立也拿自己高考英语一百三十几说事儿,说自己闭着眼四级都能搞个600+,况且自己已经学习了几个月的托福了,自己一个托福都有能力考100+的人,四级还能是个事儿?

听惯了白非立吹牛的同学纷纷表示,先把托福100+的成绩单拿到了再扯闭眼过四级的事儿。

第二天,有的同学在寝室看书,有的人在图书馆看课上记的笔记,升哥和小云在大阶梯教室的一个角落打开笔记本电脑,一人戴一边的耳机看视频,白非立也在同一个教室的另一个角落心浮气躁地翻看着有机化学课本。

一整个上午,白非立都没看完一章书,从学霸手里借来的课后习题答案详解就更别提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接近中午时分,白非立跑到学校门口,吃了一碗乞丐版的三两小面,就赶紧晃悠进了门口的枫林晚书店,赶紧走到四六级复习材料区,先是拿起一本老西方出的CET-4词汇书,随便翻了一页,用手捂着中文部分,发现自己一页上面有六个单词都不会。觉得这是巧合的白非立又随意翻了一页,三个不会的,再翻一页,还是六个不认识的单词,在翻到第十页的时候,白非立心里开始有些崩溃了。

濒临崩溃的白非立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告诉自己,单词有些不会的很正常,并不影响写题啊,于是又翻了一本月水出的真题详解,随便翻了一个题,站着就看了起来,瞬间找回了高考英语阅读的感觉,白非立心里稍微镇定了一点,然后写后面的题,对答案发现五道错了三个。

这下白非立彻底镇定不了了,他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上午心浮气躁,心猿意马的真正原因了,不是小云在自己身后坐着,而是自己其实一直在担心四级可能会考砸,到时候就丢大人了。

从书店出来的白非立身上带了一本词汇书,一本真题详解。

一整个下午,一整个晚上,白非立又进入了看分析化学时才会有的“心流”状态,一口气就把那本四级词汇书背完了。

第二天白非立又用了一天的时间,一口气刷完了那一本真题详解书,在确定自己应该能够过的时候,再一看表,已经是晚上的九点多了,只能回去早点洗洗睡,等待第二天考试了。

考场上,已经很久没练过听力的白非立在紧张地摆弄着自己的收音机,虽然这是双保险,收音机里有听力音频放,教室的喇叭上也有,但白非立还是带了耳机认真听收音机里的声音,严阵以待。

第一道题,听懂了,第二道题也听懂了,但是题有点绕,在琢磨应该选哪个的时候,后面三道题的录音都已经放完了。

紧张的白非立赶紧放下对第二道题的思考,去听最后的填空题,紧张之下,一半单词也没听出来。

一整个考试,白非立都在纠结着听力环节的自己的失误,好在后面的题没有啥问题,都顺利写完了。

中午去食堂吃饭的路上,白非立一个人一直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全程都在默默地听身边的同学吹牛逼说题太简单了,本来想混一个五百分就行了,这下失误了,估计要不幸上六百了。

心情悲伤的白非立中午躺在床上一口气睡到了下午三点多,睁眼后,本来还沉浸在午睡忧伤的氛围中,但一想到后天就要考有机化学了,就不得不强迫自己从忧伤的氛围中挣脱出来,赶紧下床,挨个儿去别的宿舍跪求往年考题。

这次是真没有原题,求爷爷告奶奶,白非立才搞到了几份任课老师发的练习题,上面还没有答案,而且这次学霸也没写,而且学霸也表示对这些题不感兴趣,不想写。

白非立只好拿着教材的课后习题辅导书,去教室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一天半的时间,并没有让白非立有多少考过的把握,虽然课本全部刷完了,但很多机理和反应还是记得不熟悉,尤其是合成路线题,更是一道都写不出来。

白非立算来算去,只能祈求今年的考试不要考合成路线题,白非立现在是看到一个画得五花八门的结构式就头疼,谁知道怎么用起始原料搞过去啊!自己要知道,自己早就拿诺奖了!

考试当天,白非立发现,祈求上帝不出这种题是没用的,有机化学考试怎么可能会少了合成路线题,而且一来还是两道,一百分里直接占了三十分,而且前面一道十分的机理解释题,白非立也是睁眼瞎,编都不知道怎么编。

但祈求上帝其实还是有点用的。

因为这次命运又把英俊哥安排在了白非立的前面,而且他们两个的座位是在距离讲台最远的角落。

考试结束后,白非立路过了那间自己经常去上自习的教室,忽然就想起了这学期刚开始的时候,自己在这间教室里看有机化学教材,自学SN1SN2的时光,恍如隔世。

第24节

这学期期末考试来得早一些是因为,考试完之后,还有一个为期一到两周的社会实践活动,有的学院安排的是参观企业,有的学院安排的是做义工,白非立所在的天坑一院则是统一安排参观校友企业。

在这几天里,白非立坐着学院的大巴车先后参观了四个自己学院毕业的校友创办的企业,有的是地产公司,有的是传媒公司,有的是服装公司,还有的是投资公司,在每一个公司里,同学们都听了老板的精彩演讲。

这四个校友老板好像提前商量好了似的,都先是讲了自己读大学的那个年代生活艰苦,省吃俭用,好好学习,然后又讲到了自己是如何凭借着优异的成绩拿到了保研或者出国的资格,最后因为家里穷,急着挣钱等各种原因而放弃继续深造,独自去社会上打拼。

在工作时也是从最苦最累的基层岗位做起,二十年如一日,才取得了今天这个成就。

最后老板们都是告诫在座的同学,一定要志存高远,好好学习,争取都能拿到继续深造的机会,这样才能比他们做得更好!

回来的路上白非立和同宿舍的几个同学聊天,毕胜和黄宏都感到很兴奋,觉得自己转到天坑一院真的是转对了,不愧是王牌专业,出了这么多人才。

坐在后排的小胖子也凑过来说,他们那个年代,无论是读研究生还是出国留学都不容易,拿到机会了没出去可惜了,我们现在生活好了,可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争取能保研。

听到这里,白非立在心里更加坚定了自己一定要出国的信心,一举实现逆袭,把这些目光短浅,连继续深造都还想着留本校的混子都给远远地甩开。

距离放假还有一天的时候,考得早的一些学科的成绩陆续都出来了,无奈放假期间宿舍没有网,白非立也是听隔壁宿舍的人说自己在网吧上网的时候查到了自己的成绩。

听到这个消息,白非立马上就从躺着的床上跳了下来,一句话不说,闷头跑到网吧,激动地打开了教务系统,查了自己的成绩。

白非立看到成绩后心里就安定了下来,自己复习得很好的分析化学考了84,大学物理下考了86,其余的几科也都考了八十多分,看完后,关掉教务系统,白非立用力地握了一下拳头,在内心对自己说了一句yeah!

除了最后一周的概率论和有机化学,其余科目都考得不错,至少跟大一时候的全部低空划过相比,有了长足的进步,白非立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这学期表现得还可以,如果不算那两门,自己这成绩肯定妥妥的系里前几名,不过没关系,争取以后把之前落下的绩点都给拉回来,搞一个完美的逆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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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不错的白非立又拐弯出去吃了一顿金钱豹自助,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到宿舍后,白非立开始心痒痒地到处打听别人的成绩,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已经出成绩的这几科,班上大部分人都考够了八十分,还有二十几个九十多的,更牛逼的是,还有两个学霸,考了四科满分,其余的也全在96以上的战绩。

最令白非立难以接受的事实是,自己XX考试上,还炫技递答案给强哥,人家强哥XX考了92分,比自己足足高了10分。

当年的白非立不知道的是,这些先行考试的科目班上的同学们全都搞到了往年试卷,而且考试的试题几乎全部落在了题库的范围内,大家只要考前题库刷得溜,就算对这些学科一无所知,也都能考一个很高的分数,这种考试搞到了窍门以后,简直比高中的会考都要容易。

当年的白非立更加不知道的是,他求爷爷告奶奶跪求来的往年试题,都是不全的。

同学们在共享试题的时候都互相留了一手,只在私下小范围里传播完整版的题库,一个人在班上,但凡有超过两个铁哥们,都会最终几经周转拿到完整版的题库,而一向自命清高的白非立拿到的题只占了完整版的四分之一都不到,大学四年里都没有哪怕一个人给过他任何一个科目的完整版的题库。

这些事情,在毕业了四五年后,白非立在一次与老同学偶遇的酒局上才第一次知道,那一晚白非立酩酊大醉。

2010年初,带着些许遗憾,白非立坐上了回家的列车,望着窗外的白雪,白非立心里也一片茫然,他不知道自己的绩点是否还能拉回到一个可以申请留学的及格线,就算最后拉回到了一个及格线,四年成绩的rank排名也是一个问题。

可是这一切,如果自己不出国了,转而留在国内考研,就不存在了,考研是不看本科成绩的,但转念一想,自己要和身边的混子同学一样考国内的高校研究生了,就心里止不住地窝火。

夜晚的卧铺车厢里,除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和火车飞驰的咣当声之外,就只剩下白非立心里一下又一下的滴血声。

滴答,滴答~~~~~~~

第25节

回到家后,白非立罕见地私下找了几个同样在985大学的高中同学聊了聊天,尤其是和自己专业相近的同学,问了问他们的近况,然后就直入主题,聊起了专业成绩的事儿,出乎白非立意料的是,这几个同学都表示,成绩还行,马马虎虎能排个专业5%,也不用很刻苦,比高中轻松多了,只要平时看看书,考前多突击几遍就行了。

白非立又赶紧聊到了让自己一直很困惑的大一时挂科的神秘学科,一位就是学这个神秘学科专业的同学史浩说,这学科并不难,关键是你们学的那教材连个皮毛都不能算,根本连概念和体系都建立不起来。

史浩花了一个小时时间给白非立科普了一下什么叫神秘学科,以及神秘学科的基础核心课程是哪几个,要想融会贯通这个学科必须得先学会哪几门,并且顺手给白非立列了一个十几本的书单,要白非立回家好好看,差不多一个学期就能搞定了。

下午在跟另一个Top3高校,和白非立同一个专业的高中同学张强聊天时,白非立重点表达了自己学习有机化学的困惑,这位Top3同学张强正好也是这学期考完有机化学,正好也和白非立一样,课程设置是一个学期学完一整门有机化学,但这位同学有机化学却考了满分。

白非立说,自己明明课本都看完了,而且看得还不错,可为啥还是只会写一些名词解释,概念判断和有机物命名的题,遇到稍微有点技术含量的机理解释和合成路线设计题就只能靠运气去碰到原题了呢?为啥一遇到自己以前没见过的就完全傻眼了呢?感觉太难了,根本无从下手。

张强说,你们用的是啥教材?

白非立说,是X大本。

张强说,那就对了,你才看了一遍,而且这教材顶多只能算是入门,是扫盲级别的,你对有机化学顶多算是扫了盲,X大本看四五遍才算入了门,而且你说的那些不会的题,都是较高层次的东西,这些内容,你不多看几遍其他的书,根本不能说是会。

白非立一脸懵逼地问,那还能看啥书啊?

张强说,高等有机化学啊,各种合成技术书啊,不说别的了,Carey的呀,March的呀,你看过哪一本?

白非立一脸懵逼地一直摇头。

这个张强也和史浩一样,说完给白非立列了一个十几本的书单,要白非立挨个儿买回去好好学习,看完就融会贯通,自然就学好了。

聊了一天的白非立手里握着两个书单,正在犹豫要不要专门去高教书店按图索骥买回家去,可到了书店后的白非立又转念一想,这两门课虽然还没确定能过,但万一过了,不就以后也不用学不用考了吗?

想到这里,白非立又赶紧从书店出来匆匆找了一间网吧,登录教务系统查成绩,有机化学和概率论的成绩果然都出来了,白非立这学期重修的神秘学科成绩也出来了。

有机化学在英俊哥的助攻下考了72分,概率论不知道为什么,只写了三道题的白非立也得了69分,最关键的是这学期跟着新一届大一的学生一起重修的神秘学科居然考了83分,和去年的38分的成绩正好反了过来。

眼前的成绩让白非立有点不敢相信,到底这些分都是怎么得来的,是不是搞错了?但转念一想,错了也算数啊,一切以教务系统的为准。

想到这里的白非立觉得人的命,天注定,不管怎么样,这学期算是又苟过去了,更重要的是,再也不用耻辱性地跟师弟们一起上课了,重修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

此时,心里觉得完全放下的白非立一下子就又美滋滋起来,不由地在网吧里就哼起了歌:“我美了美了美了,我醉了醉了醉了……”

从网吧里出来后,白非立从兜里掏出今天拿到的两个书单,当街撕得粉碎,扔到了下水道里,边走边说,都考过了,还看个锤子啊!老子这辈子都不想再看鸟有机合成路线和神秘学科的各种图了。

其实白非立不知道的是,概率论因为全系都考得太惨,进行了常规的调分工作,对于那些开方乘十后都还不够60的同学,学校统一大笔一挥,都又加了十到十五分不等。

这学期的概率论考试也是学校第一次尝试完全不在往年的试题库里选题,连题型都是几乎全新的,结果收获了如此惨淡的一个结果,事实证明,就算是以前逆天刷分的学霸,也没有一个能把这次考试的卷面成绩考够八十以上的。

至于重修的神秘学科,也因为历年积压的重修人员太多,学校也统一对重修这个科目的同学网开一面,都给过了。

而这一切白非立都是在毕业之后才知道的。

第26节

晚上回到家里后,白非立说话的底气一下子就足了起来,开始跟父母大谈特谈自己的出国计划,说自己到时候不要家里一分钱学费,拿着全奖offer飞赴美国西海岸,然后用五年时间拿一个斯坦福的博士学位回来。

晚饭后白非立还在QQ群上关注大家讨论成绩的信息,忽然就想起了班上的陈勇同学,大一上高数考了58,大一下高数考了59,线代考了56,班上同学一整个学期都戏称陈勇这学期概率论也干脆挂了算了,这样就凑齐了数学挂科全家桶了。

白非立翻了半天也没翻到关于陈勇同学概率论成绩的讨论,自己也不好意思在群里问,于是就私聊陈勇一个宿舍的人,问陈勇概率论到底考多少呀,挂没有。

在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后,白非立感到了莫大的失望,但又觉得肯定是同学们顾及陈勇的面子,没有说,实际上陈勇肯定已经喜提全家桶了。

白非立不知道的是,陈勇这学期概率论考试写出来了四道题,比白非立还多一道,最后登记的分数是78分。

寒假里,白非立发现了几个留学论坛,像是发现了宝藏一样疯狂地看里面的各种经验贴,下载各种资料,准备把托福鸡阿姨的全部资料都一网打尽,争取在2010年里一举拿下这两个考试。

白天一整天,白非立都在听从真能网上下载的别人在老西方精品托福班上的录音,这样会给白非立一种赚到了的感觉,不花一分钱,听了价值几千块的小班课,所以得赶紧听,而且感觉这个录音里的老师讲得可比自己花钱报的班上的那几个段子手讲得好多了。

这一天,白非立就在录音里忽然听到了老师闲扯的一段话,本来呢,这段话是激励学生要尽可能地多考分的意思,老师是这么说的:

我们大部分都是普通人,没啥拿得出手的东西,只能靠GPA,GT成绩去硬拼一个好的结果,你要是像我的大学同学,啊,对了,我是中大计算机专业毕业的,我们班上就有个极客达人,天天不上课,就在宿舍里钻研各种技术,没事儿就上国外技术论坛跟人扯淡打口水仗。 有一天他跟一个美国网友在网上大战了几百回合,吵完后,对方觉得他挺有水平啊,不打不相识,互相交个朋友吧,结果发现对方是美国名校计算机教授,人家直接就邀请他去读博士,哦不,确切地说,是以博士的名义去加入他们的团队工作。 我哥们说,不行,出国就算了,咱英语不行,考不过托福那些的,这老师直接就说,只要有成绩就行,GPA也不看,于是我这哥们最后拿着70多分的托福成绩和烂到家的GPA就去读名校博士了。 在座的,要是能在自己专业上但凡拿出一点类似于我这哥们的成绩,那你们托福就可以少考点分。 因为出国终究还是研究你的专业的,你在专业上有过人之处,人家就会不那么在乎你的成绩。 听完这段话,白非立忽然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新希望,觉得自己就算GPA不行,就算GT成绩一般,还是有机会去美国名校的,只要自己在科研背景这一块的搞得很outstanding不就行了嘛!

想到这里,白非立又忍不住内心的激动,再次复制去年的那一个客厅滑跪,边滑跪边双手握拳,低头怒吼一声:“Yeah!”

2010年的春节,白非立告诉自己,回学校就开始搞,争取在科研上搞个大新闻,发个Nature啥的,一举实现弯道超车,闪瞎同学们的狗眼。

说干就干,白非立研究了一下自己的天坑专业,在大银龙论坛上发了几十个悬赏提问帖子,问自己这个天坑专业有啥比较好的科研方向,比较好发高档论文的领域是什么,这些领域都有哪些牛导师。

白非立又把自己学院里面的所有导师的简历翻了一遍,看有哪些老师有海外经历,可以既给自己写推荐信,又能帮自己发一篇Nature之类的,发不了Nature发个子刊啥的也行啊!

白非立又找回来中学时熟悉的感觉,那时候他把中考,高考都定义为“胜利大逃亡计划”,还在本子上写计划的细节,如何一步步实现胜利大逃亡。

为了找回那份感觉,白非立又专门去了初中学校门口的文具店,找到了当时买的写计划的那一款的本子和中性笔,回来后工工整整地在本子的第一页写下了这次计划的名字:“我要发Nature!”

第27节

大二下学期开学后,白非立就投入到了紧张的战斗中,在他的计划里,头一个月要先跟随班级上课,适应好这学期的课程,带起一个自己比较适应的学习节奏,毕竟这学期开始就要学一些专业核心课程了,白非立决定即使不为了考高分,也要学好核心课程,打通天坑专业的任督二脉。

周六的一个中午,白非立被大一时认识的一个师兄范增喊去食堂一起吃饭,原来是有个小聚会,十几个人围坐在几张桌子拼起来的大桌子前,各自去窗口打好饭之后就互相介绍起来。

原来是一个校外的韩国人来传教了,在座的除了四五个本校的学生外,还有几个附近大专的女生,不知道是被谁带进来的,白非立刚想找个借口起身走,就被范增一把拉住,范增趴在白非立耳边轻轻地说,他下个月会带一个美国的传教士来咱学校。

白非立瞥了一个白眼说,那关我啥事儿,我又不信教。

范增说,那个传教士的本职工作是UCLA的教授,就是咱们这个专业的,他每年都会来中国一趟,走遍计划的几个城市,讲课传教,你不是想出国吗?到时候听他讲课完就能跟他套磁,说不定就能预定你毕业那一年的直博名额了,他有不少中国学生呢!

听完这段话,白非立刚站一半的身子又坐了下来,尴尬地跟在座的人互相交流起来,白非立也跟着尬聊了半天,一整个饭局,白非立听韩国传教士从犹太教讲到了天主教,又从天主教讲到了天主教与基督教的区别,然后又讲了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最后说,马丁路德不是马丁路德金,虽然后者也是虔诚的基督徒。

最后白非立还不得不跟一群人一起祷告,以结束这次“愉快”的聚餐,然后目送韩国人带着两个大专女生走了。

两周后,白非立还被范增师兄带去市区的一个教会聚集点做了一次礼拜,听牧师讲了一个上午的出埃及记,听得白非立头晕眼花,止不住地打呵欠,不停地在心里骂自己为啥要跟着师兄来,这一上午都用来背托福单词,或者是看物理化学课本,他能不香吗?

可转念一想,再过一周,那个美国教授就要来了,于是也就在心里忍了,赶紧跟着牧师一起念主祷文来结束这半天的礼拜。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门。 这短短的一段话,白非立在过去一个月里被迫听了和念了至少二百五十遍,没办法,这就是想要出国的代价。

再一周后,香锅里辣五星级宾馆的总统套房里密密麻麻挤满了三十多个人,都是来听大教授讲课的,进入房间的白非立四下望了一周,没发现教授的身影,于是就小声问旁边的人,教授呢?

原来教授在卫生间给三个女孩子做洗礼,隔着半开的门望进去,白非立看到一个长着络腮胡子,戴着圆框眼睛的中年白人边口中念念有词,边用手指点着三个女孩子的头,这一幕看得白非立莫名其妙。

到了讲课环节,教授身边站了一男一女,为教授做同声传译,一晚上一个多小时,白非立又听了这个教授讲了一晚上的罗马书,从保罗讲到因信称义,再到自己当年在山头悟道的经历,讲得白非立差点睡着,幸好快睡着的时候听到了耳边的呼噜声,原来是坐在旁边的哥们先他一步着了,白非立赶紧推醒旁边的哥们,坚持听完了整个传道课。

到了结束的时候,白非立想要上前去套磁闲聊几句,无奈教授太受欢迎了,身边过去闲聊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白非立等了半个小时都没抓住机会,最后等人都走差不多了,白非立上前用笨拙的英语自我介绍起来,刚要说起自己的专业,就被教授果断打断,教授告诉白非立,今晚我们除了圣经,其他什么都不谈,自己在休假状态,不想聊工作的事。

白非立只好悻悻然地走开了,回学校的路上白非立一路都在抱怨范增师兄,没有给自己引路,更没有给自己制造机会。

范增师兄却一直劝白非立,要坚信,只要自己每天诚心祷告,侍奉上帝,主一定会给你这个出国留学的机会的。

回到宿舍的白非立躺在床上,回想过去一个月的经历,越想越恼火,最后得出结论,凡事不能走捷径,更不能对别人抱有幻想,还是得靠自己,决定明天下课后就去学院实验楼挨个儿找自己小本本上圈好的老师去!

第28节

下课后,白非立就一路小跑到了实验楼,从一楼一路找到了五楼,终于找到了目标一的吴老师的实验室,在确认门口的牌子上,实验室责任人确实是自己要找的吴大力之后,就径直走了进去,看见实验室里一个头发蓬乱,胡子拉碴的男生正在边哼歌边摇瓶子,那动作就像是街头乞丐在拿着扫把当吉他在唱歌,再看另一边靠墙的桌子上,一个女生则在安静地看电脑。

白非立悄悄走过去,拍了拍女生的肩膀,问道,您好,请问吴老师在吗?

女生一脸狐疑地看着白非立,问道,你是干啥的?

白非立说,我找他要谈些事情。

女生马上一脸严肃地说,你要是卖试剂的,直接把产品册子放我这就行了,我们需要就给你打电话了,吴老师专门说了,卖东西的不要去找他。

白非立说,我不是卖试剂的,我是本科生,我来… …

女生赶紧说,哦,你是天坑玄学挂科,要补考,准备来问吴老师要资料的吧?不用去了,老师不会给的。

白非立赶紧说,不是的,我是准备出国留学,想要来咱实验室积累点科研背景的。

女生一脸嫌弃地边撇白眼边说,哦~~那你去XXX办公室找一下吧。

白非立按照女生说的门牌找到了吴大力老师的办公室,吴大力听完白非立一通自我介绍后,眉头紧皱,问白非立大学头三个学期的成绩怎么样?

白非立说自己还可以,学得很不错。

吴大力说,别废话,你回去把成绩单打印出来,给我看,要是天坑一学和天坑二学都考够90分了,我就让你来,否则我这不缺干活的。

白非立悻悻然地从实验室出来,又找了名单上的第二个老师,王建国。

王老师听完后,带着白非立来到了自己的实验室,指了指里面,对白非立说,你看这实验室里有几个通风橱?

白非立看了一眼说,四个。

王老师又说,你再数数现在里面有几个人?

白非立数了一下,说,有八个。

王老师说,对嘛,我刚到咱学校,资源不多,就这一个实验室,要带六个研究生,每年还要带两个做毕业设计的本科生,资源根本不够用,哪里还有你容身的地方?

白非立说,老师没关系,不让我干活也许,我可以做点查资料之类的工作,到发SCI文章的时候能给我个二作就行!

听完这话后,王老师挥挥手让白非立别在这纠缠了,赶紧走吧!说完就回到办公室,重重地关上了门。

在前两个都失败后,白非立鼓足勇气,又找到了第三个目标老师,尚左北老师,这位是从海外知名高校回来兼职的客座教授,据说已经做出了诺奖级别的研究成果,就等拿奖了,正好这几天在国内停留,白非立虽然觉得自己可能会被拒绝,但是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在办公室里,听完白非立的介绍后,尚老师对白非立这么早就立下了要做科研的志向大加赞扬,然后就开始给白非立讲起了自己当年求学的经历,从自己中学拿奥赛金牌讲起,又说起自己是如何16岁就去了Top3高校读大学,然后又是如何在本科的时候沉浸在科学的海洋里不能自拔,在国内读完硕士就去了藤校读博士,最后又是如何征服白人大牛教授,顺利毕业并且一举拿到名校教职的。

白非立边听边点头边说老师真厉害。

随后,尚老师又拿出了一本杂志,冲着白非立边摇边说,孩子,见过Nature杂志的真容吗?

白非立赶忙摇头。

尚老师说,这就是我发表论文的那一期Nature,我在上面做了XXXX的工作,引起了业界的轰动,你知道XXXX机理吗?我就是…………………

白非立晕头转向地听尚老师讲了半个小时的自己发表在Nature上的论文的内容,终于等尚老师讲完后,白非立又表明了自己的来意,求尚老师能带自己搞科研,争取两年内也能发一篇Nature,就算是二作也行。

尚老师笑了笑站了起来,指着对面的实验楼说,孩子,你知道发一篇Nature意味着什么吗?

白非立一脸懵逼地摇了摇头。

尚老师说,咱们学校的任何一个博士,只要能发Nature的,毕业自动留校直接正教授,对面实验楼那一层实验室都给他用!(当时的白非立不知道的是,尚老师唯一发表的那篇Nature其实也是二作)

白非立说,老师,我不在咱们学校读博士,只要能出国,就算去不了斯坦福,我去您在美国那边的学校也行,要不我现在就在这边给您打下手,到时候我去美国那边读您的博士行吗?

尚老师边不耐烦地摇头边说,你去找一下我的助手,赵老师吧,他就在XXX实验室。

白非立又辗转找到了正在通风橱里过柱子的赵老师。

赵老师边换试管边跟白非立说,以前是可以来我这里打杂,现在不行了,因为这两年学校响应教育部政策,搞了个学生科研计划,这计划能有加分,还能给以后考研或找工作背书,所以很多本科生应该都会申请,所以现在实验室本来就为数不多的,留给本科生干活的空间都得空出来给这个计划准备了。

赵老师叫白非立也别去其他实验室尝试了,说,咱们学院研究生劳动力充足,平均一个通风橱都能均到两三个研究生,本来就不缺人手,实验室倒是一直很紧张,很多老师都觉得本科生碍事,根本不想要,现在又得应付这个计划,就更不会要了,除非你是大四的确定要保研自己实验室的学生。

白非立的我要发Nature计划的最关键的第一步就这么夭折了。

在实验楼吸了半天毒气的白非立感觉头有点晕乎乎的,加上心情低落的缘故,白非立回到宿舍倒头就睡着了,晚饭都忘了吃。

第29节

计划夭折后的白非立每天都感到有气无力,除了那些确定肯定会点名的课之外,所有的课都没去上,每天早上在宿舍同学的起床声中,白非立继续打着自己的呼噜,一觉睡到十点半,起来收拾一下,就去食堂吃第一锅大米饭去了。

这天上午,上完了经常会点名的神秘二学科的课后,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白非立听到几个同学拿着手机说,四级出分了!你们查了吗?

在得知周围的混子同学们都考了五百多分后,白非立略有些小紧张地偷偷用手机发短信查了一下成绩,在看到499三个数字的时候,白非立心里又喜又难受又窝火,窃喜的是,自己四级总算是考过了,难受的是自己怎么只考了四百多,窝火的是,自己最鄙视的整天不学无术的混子都混了个五百四十多。

回到宿舍,在别人互相打听成绩时,白非立憋着脸说,有啥好问的,反正过了不就行了嘛,大家都是裸考的,有啥好比的。

同学说,那也得有个分数啊,看看谁混得更有水平呀!

白非立说,这次是我发挥失常,也就考了五百来分,大家都差不多水平。

同学很无趣地走了,觉得白非立太装逼了,肯定就刚好考了五百零几,还说五百多。

脸憋得通红的白非立赶紧删除了手机里的查成绩的短信,避免不小心被同学看到。

周六晚上的宿舍,人声鼎沸,同学们已经习惯了每晚的DOTA宿舍对战,参战的参战,围观的围观,叫好的叫好,白非立则在一片喧嚣中,戴着耳机边听鲁豫有约的访谈,边玩实况足球,处在低谷期的这一个多月里,白非立又新开了一个大师联赛球队,从2009年玩到了2050年,只有在一场场的无脑进球操作中,白非立才能麻痹自己内心的挣扎。

十点多,玩累了的白非立照旧上真能留学论坛看看帖子,下点资料,这样会给自己一种今天晚上也学习了的错觉,给自己内心一种些许的安慰感。

在随便翻看论坛的时候,白非立看到了一个经验贴,写自己是如何靠着3.0的GPA和毫无科研经历的背景申请到了XX州立大学的。

里面详细讲了自己大学四年成绩一般,但这没关系,只要是985大学以上水平的,其实学校就代表了你的学习能力的基本面了,这时候只要把GT成绩尽可能地考高,然后在写PS和推荐信的时候取点巧就行了,这样虽然和藤校无缘了,但能申请到排名五十几的州立大学也不错呀,然后又讲了一大堆如何选那些被大牛们忽略掉的,其实还不错的学校的经验,这样也算是一种捡漏。

看完这个帖子,本来精神已经萎靡了一个多月的白非立在夜晚十一点多的时候一下子就抖擞了起来,觉得这个帖子简直就是给自己量身定制的,赶忙给那个楼主发了站内信,加了QQ好友,聊了半天,那个人竟然是同一所城市的另一个985高校的。

他告诉白非立,别听老西方一些老师的陈年段子,他们总说,只要你不是清北的,你的学校名字对于老外来说都差不多,老外才不知道山东大学和山西大学有啥区别,实际上这些年随着国内留学的人数增多,美国几乎每一所前五十的高校招生办都有精通国内高校情况的人,人家不仅知道山东大学和山西大学的区别,而且还知道暨南大学和济南大学的区别。

最后又鼓励白非立,说,咱这学校水平其实还行,在海外还是有些校友的,也算是有些知名度,只要把GT搞好一些,到时候找学校的大牛老师写个推荐信,再找中介润色一下PS,拿一个州立大学的offer是没问题的,并且根据白非立的本科专业,给白非立推荐了一个州立大学,白非立看完这个大学的介绍后,觉得虽然比斯坦福不如,但肯定比清北强,心里一下子就又觉得美滋滋起来,仿佛自己现在就已经被这个州立大学录取了一样。

第二天,白非立就把寒假写的“我要发Nature”计划撕得粉碎,决定暂时不再去实验室刷论文了,专心考好GT,搞好绩点,争取也能去到州立大学。

一周后,白非立在网上报名了托福,刷到了下半年的考位,报完名的当天,白非立就又拿着那本已经被冷落几个月的托福单词书,从Abandon开始背了起来。

第30节

周二的早上,白非立还躺在床上准备睡个回笼觉,打开手机QQ,就看到了班群里的消息,有人放风说,陷阱一学课的老师说今天下课前要点名,看到这个消息的白非立一下子就从床上惊坐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仁不让世界充满爱你没商靓颖靓颖我爱你之势穿好衣服,拿起课本,冲到了教学楼。

偷偷地从后门溜进教室,白非立找了个靠窗的位子,静静坐了下来。

出门太急,既没有拿手机,也忘了带其他的课本,白非立第一次好好地看陷阱一学的教材,随便翻了十几页,发现这科目好像跟自己的专业没有半点儿关系啊,自己是天坑专业的,一不挖沟,二不修路,三不搭桥,干嘛要学陷阱学院的核心课程?

再往后一翻,发现这陷阱一学和自己挂科的神秘学科竟然有些类似,都让自己完全摸不着头脑,所有的理论体系都看不明白,所有的分析套路都搞不懂,而讲课的老师就更绝了,从开学第一课开始,说话声音很小就不说了,每讲两三句话,就要咳嗽几秒钟,然后再叹几口气,一节课下来净听这老师叹气和咳嗽了,上课的学生干脆给这老师起了个外号,叫,丑版林黛玉。

在学生最关注的的解题答疑环节,这老师就更绝了,所有的习题,都是先把题图放在PPT投影上,让大家看一下,然后问大家,这种题属于什么类型的,这种类型有什么思路,在大家都表示没思路的时候,这老师边说,你就想啊,边点击一下鼠标,然后答案就出来了,然后告诉大家,这题就是这么解的。

当有学生追问老师,这种思路到底是怎么来的,以及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计算这道题的时候,这老师就只会边咳嗽,边重复那句话,“你就想啊,然后就出来了!”

回到宿舍,黄宏谈起这个林黛玉老师就一脸愤怒地说,我就是想不出来我才去听她的答疑课的,她天天就在那先一咳嗽,再一说,你就想啊,然后答案就冒出来了,想不出来就再用力想,我TM是去厕所拉屎的吗?我一用力,shit就出来了。

白非立也附和道,都两年了,你还没发现吗,咱们学校的授课老师基本上都这水平,要么是讲江苏县城方言的,要么是板书大师,要么就是这种你就想啊派,要不你觉得我大一的神秘学科为啥会挂科,还不是因为那个老师基本上也是属于你就想啊派的,我不会的点她始终都避而不谈,要么上课照着课本念,要么答疑课照着答案念。

说到这里,转专业来的毕胜感到了一丝紧张,因为他还要去补修神秘学科,这学期至今为止他也没学明白陷阱一学的课,在听到白非立说神秘学科也是这个风格后,开始有点担忧起来,甚至还说了一句,早知道王牌专业这么难混,当初就不从经管转过来了。

听到这话的白非立赶紧边拍毕胜的肩膀,边说,没关系,不难它能叫王牌吗?难才有价值学,一切都不会是白费力,学到的都是自己的,自己长本事了,毕业后早晚都能用上的。

毕胜边点头,边叹气,边说,但愿是吧。

周三的晚上,照例的DOTA大战后,宿舍的人都准备睡了,班长突然过来发了一个表格,说这是学生科研计划的报名表,抓紧时间填,截止时间是明天早上八点,自己要收齐,九点就送到学院办公室了。

白非立忽然紧张起来,想起了前几天在实验楼里的经历,赶紧拿过来一张表研究,发现要填的东西还挺多,关键是还要写一篇自述,重点自我介绍自己的专业学习情况,最好列出自己感兴趣的方向,以及对这个方向的认识。

白非立抱怨道,一晚上哪里来得及准备这个,这得查资料啊,马上就要断网了,上哪里去查啊,明天早上还要交,这写啥啊!

隔壁宿舍的几个人也在抱怨这个问题,熬到了晚上一点多的白非立准备去别的宿舍问问别人怎么写,找到了经常帮自己的英俊哥,问他怎么写。

英俊哥说,你咋才开始写啊,这玩意儿一周前就发下来了,自己宿舍,还有别的宿舍的人都早写好了,有的人都根据方向找好实验室的老师预定好位置了。

白非立说怎么可能,班长刚才才送的表格。

英俊哥只能边摇头边笑着说,淡定,淡定,重在参与,重在参与!

事实上是,这学期刚开学的时候,许多人就提前得到消息,说这玩意儿能加分,对申奖学金还有用,而且是官方的刷背景的机会,最关键的是名额有限,差不多比例是五比一,也就是每五个人才能有一个能拿到机会,于是班长就联合几个人把报名最关键的表格压到了最后一刻才发,只有关系好的二十几个人提前拿到了表格,而其余的人就成了牺牲者。

得知真相的白非立愤愤不平地找了一样是今天晚上才拿到表格的同学,要他们和自己一起去找班长讨说法,还要告到学院办那里去。

许多人都跟白非立说,这玩意儿其实也没你想到的那么重要,不去也罢。

白非立非常激动地吼,你们又不出国,你们不知道这东西对我有多重要!

有人就劝白非立,就一个科研计划而已,大多数人都是去刷试管的,搞不来啥大东西,至于科研背景,自己私下也能找老师去做。

白非立边摇头边一直说,你们不懂,你们哪里懂,你们不会懂的。

夜晚躺在床上的白非立一翻身,透过窗外照进来的月光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浅色枕巾已然湿润。

第31节

早上匆匆交完申请表后,愤怒的白非立连点名率很高的天坑交叉学课都不去上了,直接就去学院办公室找老师理论去了。

来到学院办,白非立不等老师开口,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什么班干部这样操作太无耻了,而且学院这种项目这么搞也不合理,这既是班干部的错误,更是老师的失职,像这种和学生利益息息相关的东西,都应该提前以在学院官网发新闻或线下公开开会的形式通知,而不是简单地找班干部传达。

学院办的王老师听完后,直接说,这就是学院的规矩,几十年都这么过来了,大家都觉得没问题,从来没人来理论过,怎么就你一个人觉得不合理?凡是要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而不是自己做不好,就抱怨是流程不合理或者是别人存心要坑你,大家都很忙,谁有功夫坑你呀,你再回去多想想吧,提高自己的水平才是关键,你要是做得很出色,还用写申请表求老师拉你入伙吗?老师早就主动邀请你去他们组了。

说完,王老师就拿着一个本子走出了办公室,开着自己七手的丰田花冠车走了,留白非立一个人站在学院办公楼门口呆若木鸡。

越想越觉得窝火的白非立,在原地转了几十圈后,觉得这口气不能就这么咽下去了,就算冒着被处分的危险,也要申诉到底。

带着怒火的白非立直接来到了主管教学的副院长办公室门口,学院的郑副院长在办公室里,正闲着没事儿干,在那边泡茶,边用电脑玩QQ斗地主呢,见到一个学生直接闯进来,吓得郑院长直接把电脑给关机了。

郑院长知道了来由后,请白非立坐下,还给白非立泡了一杯茶,让白非立先喝口茶顺顺,然后就跟白非立开始了一场读者青年文摘式的谈话:

你说的这些事儿啊,我都知道,而且往届的学生也都是这么玩的,可以肯定的是,以后的学生也肯定会这么搞,你说这么搞对吗?从公平的角度来看,肯定有不对的地方,但是他就像我们的很多人情往来和风俗一样,都是不可避免的。

你如果去汽车4S店逛过,或者你对汽车感兴趣,你就知道,我们买车,除了价钱和配置之外,最关注的一个指标就是汽车的油耗到底高不高。然后每个厂家都会有一个数据,叫做百公里油耗,有的车高一些,要七八升,而有的就低一些,只要五升多,但这些数据你真买了车你就会发现,根本跑不到,实际油耗肯定会比这个高。

那个数据也不是造假,为啥就跑不到呢?因为那是汽车在极其理想的状况下才能达到的数据,而我们实际开车既不可能一直匀速行驶,也不可能一路畅通,更不可能一路没有刹车与红灯。所以,理想的条件是不存在的,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问题,条条大路通罗马,但有的人就出生在罗马,你会抱怨不公平吗?

你刚才说班干部利用职权搞了这点小动作,可是细究起来,人家也没错呀,人家也在截止日前通知你了,把资料也发放到位了,还有你说的学生会的学生通过关系提前拿到消息和资料,那也没错呀,这个东西并没有保密要求呀,更没有说全校学生必须同时获知呀!

再说了,人家能当上学生会干部,人家也付出了时间和精力,人家在学院和学校干活的时候,你在哪里?人家帮老师干了那么多活,总得有点回报吧?所以,不要整天问这个,问那个人要所谓的公平,把你和刘翔拉到同一个起跑线上比跨栏,你也赢不了,是不是?

孩子啊,别把精力都浪费在没用的地方上了,遇事要把视野放得开阔些,别纠结在一些小地方上出不来,这样会把自己都给耽误了!

我作为主管教学的院长,本来可以很官方地回你一句,我们学院办事都是按流程办的,你所反映的情况,我们暂时还没发现异常,无需处理!

我天天看你们这些小年轻瞎折腾,我好心提点你一下,说实话,我今天跟你说这么多,是你的福分!人家那些能成大事的人,格局不知道比你现在的要大到哪里去了,你可要好好反思一下,增长自己的知识水平啊!

好了,今天跟你聊得也不少了,你能不能领悟,就看你自己了,你赶紧走吧,我还有事要做!

说完,郑院长也拿着个笔记本走出了办公室。

白非立回到宿舍,觉得郑院长讲得有道理,但又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可是又找不出来不对的点在哪里,只好牢记郑院长的那句话,要把视野放开阔些,不要纠结在一些小地方上,最后白非立得出结论,自己是要出国留学的人,不像其他同学,抢这个名额就是为了奖学金或者保研,他们格局小,去争破头抢,自己不能被他们也带得格局小了。

白非立于是顺势在搜索引擎上搜索了一下,“有哪些格局比较大的书”。

最后白非立抄了一大堆书单,来到了学校图书馆,逛了一大圈,找到了书单上的七八本书之后,全部借了出来,回到宿舍里,准备逐个研究。

一周后,白非立彻底放弃了这个计划,因为他一本都看不懂,也看不进去。

更重要的是,班上的一个获得了学生科研计划名额的人,因为个人原因,无法坚持了,就把名额让给了白非立,这让白非立感到很兴奋,一夜未睡之后,第二天一早就去实验室报道了。

第32节

早上七点半不到,白非立就背着自己的小书包来到了实验室的门口,上午的浅坑二学的课也不去上了,就为了能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给自己的打杂生涯开个好头。

可来到了实验室才发现,大门紧闭,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走到老师的办公室,发现也没有人,白非立就有些后悔,早知道还是应该去食堂吃个早餐呢,不应该来这么早,可现在出去吃早餐,又害怕回来了实验室的师兄师姐们都已经开始实验了,没工夫理自己。

在一片纠结中,白非立晃悠了二十来分钟。

肚子已经开始感觉到有些饥饿的白非立刚决定还是去吃口饭吧,抬头就看见一个穿碎花连衣裙的女生走了过来,问白非立站门口干啥。

在白非立一番自我介绍之后,这位师姐说,哦,原来你是顶替那个魏自立同学的人呀,他前几周干得挺好的,实验室的人都夸他很能干,但上周忽然就说自己有事,干不了了,就推荐了你,说你也一直想要这个机会。

白非立赶紧表了一大段忠心,说自己肯定不会让老师失望的,自己的目标是出国拿到全奖offer,自己也有很强的要做好的动机。

师姐边听边点头边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然后就开门带白非立进实验室里了。

闲聊中白非立得知,这位师姐叫万欣霁,本科是在同一所城市的普通一本就读的,考研的时候直接考了四百多分,一举拿下笔试第一名的成绩,本来自己实验室的刘老师都预定好了P大来的一个学生了,看到这位师姐实在太优秀,就把P大的学生让给了隔壁长江学者课题组了。

听完这个介绍,白非立心里突然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怪怪的感觉,但也只好边点头称赞边说师姐真厉害,以后还要多向师姐学习,希望师姐能够多多指点自己一些。

白非立说干就干,上午就开始跟着师姐把已经处理好的玻璃板在桌子上排了一排,然后又抱着一个大塑料量杯跟着万师姐在通风橱里一勺一勺地称白色粉末状的东西,漫天纷飞的粉末呛得白非立一直咳嗽个不停,白非立问万师姐要口罩,戴着口罩的万师姐说,我们实验室口罩都是专用的,你再等等吧,到时候就给你配一个。

白非立内心无数草泥马飞过,但最后还是忍住坚持了下来,加完粉料后,又把一大杯用保鲜膜封好的液体慢慢倒入装好白色粉末的塑料量杯里,师姐让白非立独自去一个角落用玻璃棒搅拌半小时再说。

白非立躲在角落边搅边躲避着飞起来的粉末,一不小心就又会被迫吸进去一点,呛得他异常难受,还不到十分钟,白非立胳膊就有点酸了,刚想停下来甩一甩胳膊,出去晃悠一下,休息会儿,就被万师姐看见了。

万师姐一脸严肃地跑过来说,不要停下来呀,停下来一会儿这个东西就会团成一个个小胶粒,然后我们刚才那些工作就全白干了。

白非立又问师姐道,可是我还不知道我们搅拌的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我们搅这个是要做什么用呀?

万师姐又一脸严肃地说,记住,在实验室里不要那么好奇,好奇害死猫,你只管按照我说的做就是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你在做的是什么了。

白非立只好忍着胳膊的酸胀,继续搅拌了二十分钟,最后师姐抱着搅好的东西,放进了一个大大的水槽里,按了一下开关,水槽就开始嗡嗡响了,看得白非立一脸惊奇,刚想问师姐这是啥仪器,就想起了刚才师姐的教导,然后就闭嘴了。

接下来,白非立又在师姐的指引下,用小推车拉着实验室的两个废液桶,搬到了学校统一回收废液的地方,然后又去仓库拉了几箱有机试剂上来。

师姐关掉那个嗡嗡作响的仪器,把那一桶已经变成了牛奶一样状态的白浆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然后又一脸严肃地跟白非立说,你看好了,我先做,你先看,然后你再试,我只教这一次,以后这个活儿就全由你来干了。

白非立站在一旁,看师姐把白浆挨个儿倒在桌子上排好的玻璃片上,边倒边说,看好了,就倒这么多的量就可以了,不要多,也不要少。

在倒完一排后,师姐麻利地拿出一根玻璃棒,开始来回推玻璃板上的白色液体,像摊煎饼一样把白色液体均匀地铺满一整个玻璃板。

然后,师姐就让白非立开始倒下一排,白非立一边小心翼翼地倒,一边听师姐在一旁指挥,说自己倒多了还是少了,终于倒好后,也学着师姐的样子,拿着玻璃棒开始摊煎饼。

笨拙的白非立怎么都摊不好,被站在一旁的万师姐骂得狗血淋头,白非立好多次都想说自己不干了,但想想自己的未来,就又忍住了。

在一片师姐的指责声中,白非立终于摊完了桌子上所有的玻璃板,看着一排排白花花的煎饼,白非立终于忍不住问了师姐一句,我们摊的这些煎饼到底是啥东西呀!

师姐用手指着白非立说,不要问!再问就不要你来了,反正我们也不缺你这个劳动力,况且你干活又这么笨手笨脚,跟魏自立比,真得差远了。

这时候,从门口走进来一个头发蓬乱,胡子拉碴的男生,万欣霁看到后赶紧站起来,冲着那男的很温柔地喊了一句,潘师兄,你来啦!

只见这位潘师兄进来后,边冲万欣霁笑,边说,师妹今天又变漂亮了。

然后再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角落的白非立,问道,那个货是谁?

白非立又赶忙一路小跑过来,自我介绍一番。

潘师兄说,那你可得好好抓住这次机会,好好跟着你万师姐干,到时候,我们会在你的项目总结报告上多写几项成果。

白非立赶紧又表了一通忠心。

潘师兄又把手背在后面绕实验室转了一圈,看到了桌子上的白色煎饼后,马上来了一句,哟,师妹,你可真勤快呀,我昨天刚说了一句咱组里的板子快用完了,你今天就给铺好了。

万欣霁说,那可不是,可不能因为这些小事情耽误了师兄们的实验进程啊!我这不也是看这个新来的白啥来着,啥也不会,我顺便教他一下怎么铺板子嘛!

潘师兄又夸赞了万欣霁一番,然后又嘱咐了白非立要好好干,就背着手又晃悠出去了。

中午从实验室出来后,白非立边走路,边迫不及待地用手机登录UC浏览器,在搜索栏里,打出了“什么叫铺板子”一句话,按下搜索按钮,然后就如饥似渴地读了起来。

第33节

看完铺板子资料后的白非立午饭都没吃好,午觉也没睡好,下午都有点想去上无聊的天坑五学的课去了,因为他隐约有点觉得,似乎上无聊的课比铺板子更有意义一些。

纠结了十五分钟后,白非立还是在上课时间的最后一分钟,决定拐弯去实验室继续干活,毕竟答应了万师姐下午还要来继续“学习”呢。

下午来到实验室后,白非立发现万师姐还没来,但是上午见过的潘师兄已经站在了通风橱前面,白非立赶忙上去问,师兄,有没有什么自己可以做的。

潘师兄一脸得意地说,憋说话!你就只管站在那儿看就是了,我来告诉你,什么叫做艺术!

白非立只见潘师兄在一个大塑料量杯里倒好几种不同的溶剂后,就从大烘箱里拿出来了一个空心圆柱体的大玻璃管,只见那玻璃桶足足有半米多长,潘师兄抱在怀里,就像抱着一个火箭炮一样。

潘师兄旋了一下大玻璃管底部的旋钮,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大玻璃管放在了桌子上,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根比大玻璃管还要长的玻璃棒,又从柜子上面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圆形的棉花片一样的东西。

这时候潘师兄把白非立推到了通风橱前,然后又拿出了和上午万师姐用的类似的一大桶白色粉末状的东西。

潘师兄这时候从身上已经发黑发黄的实验服的口袋里掏出来了一个防尘口罩递给白非立,叫他戴上。

白非立接过口罩后,凝视了会儿,抬头面露难色地对潘师兄说,师兄,这个口罩好像是用过的!

潘师兄说,用过的也不是不能用啊,我跟你说啊,这个口罩给你用还便宜你了,这是你万师姐上午用过的,你就偷着乐吧!

白非立心里想,怪不得那口罩中间有两道淡淡的红色印记,原来是师姐的口红印,白非立本来想说,自己上午就没戴口罩,下午不戴也行,但是又转念一想,戴二手的也总比不戴强啊,再说了,万师姐长得也还挺漂亮的,戴她的二手口罩,不丢人!

白非立戴上口罩和手套后,开始按照潘师兄的指挥往另一个塑料量杯里倒白色粉末,然后再慢慢地把刚才潘师兄配好的液体倒进去,边倒边搅拌,又是一个长达二十分钟的角落独自搅拌。

胳膊酸疼就算了,可是此时带着口罩的白非立心里最后悔的是,这口罩刚戴上两分钟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臭大蒜的味道,刚才正在潘师兄指挥下干活,也不好意思停下来摘掉,现在摘掉吧,又害怕潘师兄说自己,于是就只能在内心想着,赶紧把这东西搅拌好了再说吧!

二十分钟后,白非立搅拌好了白色浆料,摘掉口罩的那一瞬间,闻着实验室里混合有机溶剂气味的白非立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清新的。

这时候,潘师兄又抱起来了那个大玻璃管,然后一只手端起塑料量杯,把刚才没用完的液体倒了进去,然后又把从抽屉里拿出来的棉花片扔到了大玻璃筒管理,棉花片晃晃悠悠地从上往下慢慢坠落,白非立看潘师兄的眼珠子也跟着棉花片在缓缓下移,最后潘师兄抓起桌子上的长玻璃棒,伸了进去,一下子把棉花戳到了底部。

然后又是一通猛操作,先后往里面加入了四五种东西,白非立稍微一走神儿,潘师兄就说自己的艺术品已经完成了。然后问白非立学会了没有,下次要不要自己来一根。

白非立只能边挠头边连声啊~~~~~~~~

这时候万师姐和一个男生一起走了进来,看到这个场景,万师姐赶忙说,哟,潘师兄又装了一个世纪大柱子呀,看来这次一下子能过不少产物呢!

然后站在万师姐旁边的男的也来了句,老潘,你又趁我们不在,开始在小白新人面前表演你的绝活了?我早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装柱子不叫绝活儿,你多想想你博士毕业的那两篇5分的SCI怎么凑齐吧!能发文章才叫绝活,知道吗?

说着,这个男生就拉着万师姐往外走,边走边说,你赶紧去我实验室,我教你怎么处理那个数据,别老在这捣鼓这些东西浪费时间。

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潘师兄脸上呈现出了落寞,嫉妒和愤怒三合一的复杂表情,看得旁边的白非立一脸尴尬,这时候潘师兄扭头看见了白非立,马上一脸严肃地说,还愣在那发啥呆,我刚才演示的学会了没有?要是没有,就去窗户口的那个水槽,把刚才从碱缸里捞出来的玻璃仪器都全部给洗了,记住,要全部洗干净,一会儿我要检查,不能挂一滴水珠!

白非立一脸不情愿地挪到了水槽边,闻着散发着氨水气味的玻璃仪器,戴上胶手套,拿起刷子,开始洗起来,一边洗刷刷一边在心里后悔没有去上无聊的天坑五学的课。

第34节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实验室的主人,刘老师来了,一直在愤力洗刷刷的白非立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实验室的长桌子前就已经围坐了八九个人了,白非立边看边发呆边想,他们都是谁,他们都是啥时候进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呢?

这时候,接受完学生问候和注目礼的刘老师四下张望了一圈实验室,看到了躲在角落的白非立,然后问了一下旁边的人,就朝着白非立喊,新人!你也过来吧!

处在半懵逼状态的白非立赶紧脱下胶手套,用搭在水池边发黄的毛巾擦了擦手,走过去,找一个凳子坐下来了。

原来今天下午是开组会的时间,白非立坐在那里,听实验室的九个师兄师姐挨个儿汇报了本周的工作进展,然后又听了刘老师对他们逐一的点评,最后是潘师兄的汇报,讲完后,刘老师紧皱眉头,开始了一场直击灵魂的演讲。

我说小潘啊,你都第六年了,你不着急吗?你这样老拖着,传出去都影响我的名声的,你知道吗? 是我压着你不让你毕业吗?你自己菜,不能怪我啊,我告诉你,你只要今年把两篇五分的文章全发表完,我马上就给你安排答辩,可是你现在做得都是个啥,实验设计今年都换了五次了吧?现在的这个技术线路都试了七八次了吧?为啥老是失败,你看人家在杰克斯上写得,这么做很容易成功的,为啥你照着做,就是做不出来?

还有上个月我说的那个实验设计,给你三个方案,你选了其中的两个,剩下一个就给小万做了,你看看小万的那个方案,都做出产物了,而且刚才你也看见了,那图谱多漂亮,简直是完美,而且数据分析也做得不错,为啥你那个连个产物都看不见?

我就看你自己知不知道丢人,到年底,连你的硕士师妹小万都能发JOC了,而你读了六年才发了一篇化学学报,你拿什么交差!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压着你不让你毕业,连累我招不到好学生! 散会后,组里的师兄们挨个儿对潘师兄来了个嘲讽式安慰后就纷纷去食堂吃饭了,白非立也跟着走了,实验室里只剩下万师姐和潘师兄。

走到楼梯口的白非立想起来自己的手机忘在了通风橱里没拿,就拐回去拿,走到门口发现实验室的门已经锁了,刚准备敲门,就听见了里面的说话声。

好奇心爆棚的白非立没有敲门,而是趴在门上认真地听了起来。

万:“师兄,你会不会后悔了,要不我跟老师说一下,把我那个产物给你,反正也都是你做的。”

潘:“不用了,说好了给你的,就是给你的,主要我也没想到,我自己做的另外几个都失败了,要么是反应做不好,要么是产物提纯不了。”

万:“师兄,还是你毕业重要,要不以后你肯定会埋怨我的。我要SCI也没用,咱们学校硕士毕业不用发文章的,我一开始也是想着拿个SCI好评国奖。”

潘:“怎么会没用,你到时候不管是评国奖,还是找工作,还是申请更好的学校读博,都会很有用的,而且周公瑾给你做的数据处理确实不错,老师都说了,要帮你投JOC的,未来你在这基础上再做点工作,说不定还能有杰克斯呢!”

万:“那师兄,我以后帮你做原料,帮你作反应,等我拿到国奖了,一定分你一半!”

潘:“不用了,你毕业了能记着我这个师兄就行了,我其实… …”

听到这里的白非立的后背被重重地锤了一下,转身就看到了下午和万师姐一起来实验室的那个男生,冲着白非立说“你趴这干啥呢,进不去就敲门知道吗?”

这时候门开了,潘师兄走出来问“周公瑾,你来干什么?”

周:“我来喊小万出去吃饭啊,我们组晚上聚餐,我们老师点名想要问一下小万的交流成果,她毕竟在我们组这边做了一个多月的计算模拟和数据分析嘛!”

白非立刚进去拿到手机,就看到万欣霁匆匆背着挎包跑了出来,跟周公瑾走了。

白非立走到门口,又看到了潘师兄那种充满了复杂表情的脸,不敢多问,怕潘师兄再给自己分配坑爹的活儿,低着头,趁潘师兄没回过神来,赶紧一溜儿烟跑了。

第35节

从实验楼跑到校门口的麻辣烫店里后,白非立心里有一种胜利大逃亡的快感,边挑菜边在心中窃喜的白非立忽然察觉到了一丝的不对劲儿。

白非立心想,明明自己啥也没获得,啥事儿也没干,为啥会有一种这么爽的逃生的快感呢?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坐下后,白非立在等待麻辣烫上桌的过程中思考了五分钟,都没有想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后来白非立索性就不想了,等麻辣烫上桌后就只管大快朵颐了,这时候麻辣烫店里的音响里放了一首歌,白非立边吃就边听到一句:“我拥有的都是侥幸啊,我失去的都是人生,当你不遗忘也不想曾经.. …”

这句歌词忽然就震击了一下白非立的心灵,他好像突然就领悟了,原来自己现在这种侥幸的窃喜完全都是自己自找的,自己如果不来这破实验室做实验,如果不在乎所谓的科研背景,就不会有被支配干脏活累活的恐惧,更不会从中逃离出来就会窃喜的感觉。

想到这里的白非立又赶紧掏出手机检索了一下,什么叫做杰克斯,什么叫做JOC,以及什么叫做化学学报后,忽然感觉脊背有些发凉,因为在大银龙论坛上的人的科普下,白非立知道了杰克斯比Nature的影响力低多了,JOC就更低了,而化学学报跟那几个相比,简直低到了尘埃里。

可是,比Nature低这么多的JOC,潘师兄六年都发不了,那在这个实验室混一个Nature级别的文章是不是就没希望了?

白非立又转念一想,是不是潘师兄自己太菜,别人都能轻松发呢?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麻辣烫还没吃完的白非立就赶紧回到了实验室,翻开了柜子里存放的这个实验室往年毕业的博士学位论文,直接翻到了最后的在读期间发表论文的页面,一本一本看过去,最后白非立的脊背不仅彻底凉了,还出了很多的冷汗,因为他发现,这些师兄们几乎都是刚好凑够两篇五分的SCI毕业的,最好的一个发了一篇杰克斯,还是二作,第一作者是个英文名字。

白非立验证了,不是潘师兄菜,而是这个课题组菜,瘫坐在地上的白非立领悟到了,为什么魏自立会把这个机会让给自己,原来这根本就不能叫机会,这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就是一个坑啊,自己在这里啥都得不到的同时,还要浪费很多时间,很可能在这里耗光时间,最后连托福和鸡阿姨都考不了了。

想到这里的白非立也想要走,可是自己下午才刚去学院给老师打好招呼,说自己要代替魏自立来这个组做科研计划。

于是白非立决定学习魏自立,也找一个接盘侠。

回到宿舍后,白非立晃悠了一圈,来到了楼下宿舍,找到了正在电脑前看H动漫的伍富贵,拍了拍富贵的肩膀,富贵回过头来,用他独有的猥琐的眼神问白非立,你看啥看,想要看你不会自己下载嘛,干嘛围观我的!

白非立赶紧拉下富贵的耳机,又摸了摸富贵的额头,说,富贵,我看你印堂发黑,骨骼惊奇,定是奇才,我这里有一个绝好的机会,想要传授,哦不,转让给你!

第36节

伍富贵听完白非立一通天花乱坠的介绍后,缓缓地喝了一口放在桌子上的第五季番石榴饮料,然后冲着白非立来了一句:“没料!就不要耍酷,现在流行反装逼!”

白非立说,你跟我在这扯老广告词儿干啥,我跟你说正事儿呢,真的,我觉得这个机会特别适合你,当初班长为了减少竞争,都还故意把报名表压到最后一晚才发放呢,初选通过的人,都还要在实验室当场接受面试呢,所以机会难得啊!

伍富贵说,那这么好的机会你自己干嘛放弃嘞,你个猴儿精的人,真的好还会给别人?别以为我不知道。

白非立说,我是真的忙不过来,我还要准备托福考试呢,没时间复习了。

伍富贵说,留学更要看科研背景了,人家陈勇也出国留学,现在在长江学者的课题组干得可卖力了,天天都赶在宿舍关门最后一刻才回来。

白非立说,我们不一样嘛,我要去更好的学校,成绩要求也更高,得多加复习。

伍富贵说,你这个小子很不地道啊,跟你扯了这么半天,你一句实话都没有,你真是自以为自己聪明,想让我去当接盘侠,你知不知道魏自立跟我是一个高中的?我们甚至还是隔壁宿舍的,他当时为啥放弃不做,我可比你清楚得很,你自己冲着科研背景去接了盘,现在后悔了,还想给我,我估计现在全班就你是最后一个知道那个刘老根的实验室是最坑爹的。

白非立还在找一堆理由在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任凭咋说,伍富贵连头都不抬一下,继续看他的H动漫去了。

从伍富贵宿舍出来,白非立还想再挽救一把,又换了一个宿舍,这个宿舍四个人都没有去做科研计划,刚走进宿舍,白非立就被坐在门口的李阳一脚给踹了出来,然后关门的同时,白非立听到了宿舍门里传来一句悠长的“滚~~~~~”

又在宿舍走廊转了几圈后,白非立才发现,自己在坑爹实验室的事儿全班都知道了,而且都猜到了自己想要找接盘侠。

白非立边走边感叹,怎么就自己不知道刘老师是学院最坑的课题组呢,而且他们连刘老师的绰号都知道,想到这里,白非立又联想到了虽然班长压着报名表,但英俊哥他们也提早一个月就知道的事实,不由地又窝火起来。

白非立把手里的报名表和从实验室拿回来的资料用力地往地上一摔,说了一句,老子不干了,就走了。

白非立决定,不去就不去了,既不找接盘侠,也不去跟老师解释了。

第二天,刚上完天坑综合课的白非立看了一下表,才下午四点不到,准备找个空教室背一会儿托福单词,刚走到一间教室门口,手机就响了,一接听,原来是潘师兄打的,潘师兄要白非立现在马上去实验室。

白非立说,自己下午是满课,今天就去不了了,等没课的时候再说吧!

潘师兄说,你少耍滑头,我拿着你的课程表呢,你下午明明就一节课,我们这边可是要求,周一到周五所有没课的时间都要来实验室,另外周六全天和周日上午也得来。

白非立说,那就拜拜了您嘞,您自己玩儿去吧!

这时候电话那头响起来刘老师的声音,刘老师严重警告白非立,既然已经接下了这个项目,就得按规矩来,否则浪费了这个名额,是要受处分的。

听到这句话,白非立先是心里一惊,刚想习惯性地跟老师道歉,可是想到自己最近这一段时间的各种窝火事情,就忽然怒火中烧,冲着电话里吼道,处分个毛啊,刘老根,我告诉你,你爱咋咋地,我肯定是不会给你们免费干活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

在过了一个安静的周末后,周一早上白非立被班长通知,学院办的王老师找,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学院办公室,白非立被王老师劈头盖脸地批评了一顿,说白非立之前还在为去做不了科研计划而抱不平,现在拿到机会了又故意浪费一个名额,说白非立登记了,就得去,否则到时候结题的时候,就是给承接这个项目的老师制造困难。

白非立在办公室里跟王老师说了半天好话,又说了一大堆自己真的去不了的原因,说自己都去医院看了,得病了,对一些东西过敏,闻不了实验室的气味儿,每次闻半天,第二天嗓子就发炎,就得去挂点滴,自己也是真的想去,可是真的身体不允许。

最后,在王老师的半信半疑中,白非立顺利过关,彻底甩掉了去实验室打工的包袱。

从学院办公室出来,白非立边走边握紧拳头,又在心中给自己喊了一声yeah,白非立坚信,只要自己GT考得足够高,剩下的几个学期再把GPA刷一下,到时候跪求几个院士长江学者大佬写推荐信,最后也能拿一个不错的州立大学的offer。

说干就干,当天白非立就背了小半本的托福词汇,连必点名的课都忘了去上。

第37节

还没等白非立把一本托福词汇红宝书全部背完一遍,在一片南非世界杯的宣传声中,白非立悲哀地发现,这学期转眼又到了末尾了,更令白非立悲哀的是,这学期他没有一门课像上学期的分析化学一样,可以学习到心流的状态,更没有哪怕一门课达到了可以随便混个八十分的境界。

在最后一节陷阱一学课上,咳嗽了一学期的丑版林黛玉不见了,换成了一个发际线异常高,长着两颗大板牙的中年男子在上课。

这个中年男子别看长得猥琐,但讲课十分有逻辑,吐字清晰,讲解细致,一学期都没整明白的白非立还有同宿舍的几个人忽然好像开始听懂了一些,这老师用最简洁的语言把这学期每一章节的内容都归纳总结了一遍,然后再对应讲解一道例题,在讲解第一章的题的时候,这学期初曾让白非立挣扎理解了好几个夜晚都没想明白的例题的解法,忽然就豁然开朗了。

可惜后面的章节,白非立之前既没有看书,也没有听老师讲,所以有点没听太懂。

整节课上,白非立都是一遍跺脚一边在心里骂,怎么没让这个老师来上自己专业的课呢!

下课前有人问这个老师,为啥是您来上课呀,那个丑版林黛玉呢?

这个老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你们别瞎传播呀,你们X老师上个月被确诊肺癌了,暂时请长假治病去了,不过你们也不要担心,我们学校之前也是有老师得过肺癌的,都治愈了,现在还活跃在教学第一线呢!

同学们纷纷表示,真是世事无常呀!谁知道一个咳嗽了一学期的老师居然会得肺癌。

回到宿舍,白非立仍然感到愤愤不平,为啥自己专业的这个课不是今天这个老师上呢?现在还有一周多就考试了,怎么去复习?

这时坐在一旁的叶良辰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然后说,你们不会的东西,换谁教都没用的,都读了两年大学了,还不知道所有的学科都全靠自学吗?指望老师,黄花菜都馊了!

在备考的一周里,学聪明的白非立提前找了五六个还能说得上话的同学,组成了备考攻坚小分队,专门负责搜集资料,一人攻坚一科,搞不到往年秘籍的,就去请教班上的学霸,整理笔记重点。

最后唯独这些人最在意的陷阱一学的资料寥寥无几,因为这科目是白非立天坑一学专业今年才新纳入到培养计划的,以前没有先例,直接去拿陷阱学院的资料,又太难了,超纲太多。

白非立试着自己看一章节,稀里糊涂地去问学霸课后习题怎么写,学霸竟然也和丑版林黛玉一样,说,这科目啊,其实不怎么讲逻辑的,全凭头脑内部建立的大体系,你看到这个题,就把他归类到某一个类型,然后放进你的大脑体系里,然后你想啊!结果就出来了,就应该这么解。我也不骗你,我就是这么解的,我也不知道具体原理。

考试周里,白非立运气再度爆棚,科科都没复习到位的白非立每次都又坐在了英俊哥的后面,每次都涉险过关。

唯独最后考试的陷阱一学,白非立被分在了第一排,其实白非立正常还是排在英俊哥后面,只不过这次教室的座位比较独特,正好把英俊哥分到了一列的最后一排,轮到白非立就到了第一排。

整个考试过程中,白非立又感受到了大一上学期考神秘学科时的恐惧和悲怆,因为试卷既没有选择题,也没有小题,只有解答题,白非立一道题都不会,坐在最前面的白非立还要随便写点什么东西来掩饰内心的尴尬,防止被监考老师看到自己的白卷。

最后交卷那一刻,白非立反而感到了一丝释然,不管怎么样,这学期都算是结束了,好的不好的,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再想也没什么用了,有啥事,下学期再说吧!

临放假前,所有的成绩都出来了,白非立再度复制大部分学科都低空飘过的现象,最后一天,陷阱一学的成绩也出来了,白非立得了25分,创造了历史新低,同样创造历史新低的是,一个宿舍的毕胜和黄宏也挂科了,一个56,一个58。而这门课全班只有四个人挂科,白非立宿舍独占其三。

而叶良辰则考了九十多。

白非立跪求叶良辰学习的秘籍,叶笑笑说,无他,但手熟尔。

通过聊天才知道,原来叶良辰是陷阱世家,父母全都是陷阱研究院的人,叶从小就浸淫在陷阱学的海洋里,早就学会了这些东西。

白非立边跺脚边骂叶良辰不厚道,看着哥们儿三个挂科,也不帮忙一下。

叶良辰一脸无辜地说,你们也没问我呀!我看你们天天拿着书去问学霸,我哪敢吭声,我就是个混子而已,根本入不了您老人家的法眼。

白非立只好用一丝遗憾给自己的大二生涯划上了一个终点。

第38节

回到家后,白非立终于咬紧牙关,下定决心,一鼓作气把这学期反反复复背了几十轮的托福词汇红宝书给背完了,虽然背完最后一个List的时候,不确信前面的究竟还记得多少,但翻开第一页,当那个熟悉的abandon映入眼帘时,白非立确信,自己肯定全记住了,否则不可能这个单词会看起来那么熟悉。

白非立看了看时间,离自己考试还有好几个月,时间充裕,再加上最近在论坛上看多了零基础两个月备战托福的经验贴,让白非立愈加觉得,自己就算是开学后再开始复习托福的听说读写题,都完全来得及。

大二的暑假,高中班级QQ群已经显然冷落了很多,大家都已经完全适应了新的生活,对于过去的高中生活,已然没有什么怀旧之情了,关系好的,自然会私下里联络见面,对于搞二十几人以上的班级聚会,大部分人都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

心痒痒的白非立想起了去年暑假时候在初中学校门口的际遇,他又想起了去年夏天的那个午后,在初中同学聚会的KTV上,自己大谈特谈鱼腩985生活,吹牛逼的美好时光,一想起那天下午,王大鹏同学时不时投来的羡慕的眼神儿,白非立到现在心里面都是美滋滋的。

这时候白非立无意中打开了初中班上一位女同学的QQ空间,自动响起了背景音乐,传来了王菲那缥缈的歌声“也许喜欢怀念你,多于看见你~~~~~”

这一下就激发了白非立的灵感,对嘛,啥喜欢怀念啊,怀念不如相见!

说干就干,白非立马上拿起手机,拨打了初中同学李聪明的电话,让李聪明看日子组织一场初中同学聚会,哥儿几个见面好好聊聊,记着,一定要单独通知王大鹏!

然后,又顺手打开了这位女同学的QQ对话框,发出了聚会时聊一聊的邀请,在确认对方会参加之后,白非立心里又泛起好一阵美滋滋。

两天后,和去年一样的聚会流程又重复了一遍,一群同学先是在初中门口的阳春面馆吃了顿怀旧饭,感觉没吃饱的同学又去旁边的自助小火锅涮了一通,期间聊了聊最近的近况。

就在小火锅快要吃完前,迟到的王大鹏来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白非立单独邀请的初中女同学,陈小丽。

闲聊中白非立得知,去年本来考上了东北双非大学的王大鹏,在开学一个月后,觉得学校环境太烂了,主要是这天坑三学的专业自己既不喜欢,又学不会,于是,越想越不甘心的王大鹏一怒之下就退学了,在十月份又回到了高中再次复读了。

今年高考后,直接考入了Top5大学。

考上好大学的效果是双倍的,一倍是自己实现了学校层次的提升,另一倍则是自己追了N年都没追到的陈小丽在得知自己考上了Top5大学之后,终于同意跟自己在一起了。

听到这里,白非立嘴里的小酥肉一下子就不香了,把端过来本来准备继续边扯淡边涮的菜也推到了一边,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放桌子上,说自己下午家里忽然有事儿,就不去唱歌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步行回家的路上,白非立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想想,却又止不住地环绕回响着几个关键词:王大鹏,双非大学,Top5,逆袭,陈小丽。

在路过一个礼品店的时候,门口的音响里放起了陶喆的主打歌:“爱我还是他~是不是真的他要比我好,你为谁…….”

白非立不知道为什么听完这首歌的此时此刻,自己心里会忽然一阵酸,一阵痛,又一阵酸痛,拼命想让自己逃离出这种情绪,却又控几不住寄几。

这个城市夏天的天气说变就变,忽然天就阴沉了下来,起了风,紧接着就是瓢泼大雨,这大雨反而让白非立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走在雨中,任凭雨水淋透自己的衣服,那脸上纵横交错的水流,仿佛在告诉每一个把目光投向自己的路人,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第39节

暑假里的一天晚上,白非立和父母一起在客厅里看电视。

电视上在讲一个励志故事,说一个家境贫寒的女生从小就学习很好,小升初,中考和高考都是班上成绩最好的,一路去了一个不错的大学,之后又从海外留学,现在回国,被某211大学聘为讲师。

看得白非立的父母连连在客厅里夸赞这个姐姐,边夸边冲着白非立说,你看看人家,一直都很优秀,在国外拿完学历后,还能回咱省的很不错的211大学当老师,既体面,收入又好,每年还有两个假期,你得多向人家学习啊!

本来一直在用手机和同学QQ聊天的白非立就深入了解了一下这位姐姐的情况,知道了,这位姐姐本科是在省内某211大学就读的,出国留学也只是硕士毕业,而且还是商科授课型的,最关键的是,学校是英联邦国家的不知名大学,知道了这些基本情况后,白非立的心里面就泛起了无数的鄙夷之情,完全失去了继续看这个电视节目的欲望。

白非立的父母见白非立一句话都不说,就赶紧对白非立说,你可得抓住这次机会,好好看看,多向这位姐姐学习一下,多学习一下人家是怎么操作的,人家是如何在国外奋斗的。争取将来也能至少去个211当老师。

白非立马上翻着白眼说,英联邦的野鸡硕士不是给钱就能上嘛,有啥好学习的,你现在给我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我找个中介,明年这时候,我给你至少十个大学的硕士录取通知书!而且肯定有很多学校比她那个知名得多!

听完这话,白非立的爸爸只能边笑边说,你还看不起人家,你志向有多大啊!还想上天啊!

站在一旁的白非立的母亲赶紧教育白非立怎么说话呢,不会说话就别说。

白非立还不服气,一直跟他父母说,我说的都是实话嘛,给钱就能上的硕士有啥好羡慕的,我现在是想要拿美国名校的直博全奖offer,我要自费授课型硕士申请经验有啥用啊,而且,我现在想去读,你们出得起钱供我吗?

晚上的看电视活动,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就这么结束了。

电视关掉后,白非立还愤愤不平地一直对父母说,你们都不理解我,不知道我现在有多难,压力有多大,我现在是在做一件不可能的事儿,我们专业目前来看,只有我一个人想要出国,其余的人每天都在混日子,我天天上完学校的课,还得准备这一堆乱七八糟的考试,我还得操心怎么申请的事儿,我同时干这么多事情,我容易吗?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会给我制造压力。

白非立的父母见说不过白非立,纷纷洗洗进屋睡了,留白非立一个人在客厅里愤愤不平,又找不到人去发泄。

第二天,白非立通过QQ得知,原来自己的师兄范增已经保研本校了,更关键的是,范增师兄同班同学里的一个女生,成功拿到了美国某州立大学的全奖直博offer,这引起了白非立极大的兴趣,白非立赶紧一通打听这位师姐的信息。

可是,对出国留学申请一窍不通的范增对白非立的一堆提问完全听不懂,也没办法回答白非立的问题,就只能跟白非立说,自己的这个同学这几天还在学校办手续,暂时既不会回家,也不会那么快出国,所以可以帮白非立约着见面一下。

本来白非立还纠结,这才刚回家过暑假,怎么能再千里迢迢跑到学校去呢,后来又一想,自己的鱼腩985大学,都没啥出国的氛围,这下难得有一个直系的师姐成功拿到offer了,这么匹配的经验可能以后很难再遇到了,最终白非立一咬牙一跺脚,还是决定回学校一趟。

白非立在学校附近的堕落街里开了一间七十块一天的日租房,为了体面,白非立专门预定了学校门口最好的云南菜馆子,请范增师兄和师姐吃饭。

晚饭席间,白非立迫不及待地先问了这位师姐的托福和鸡阿姨成绩,在知道了一个也不是很高的数字后,白非立心里稍稍有了底。

然后又问了师姐的GPA,在得知师姐其实可以保研,而且能够保清华后,白非立刚刚有了底的心一下子又被击穿了,因为自己目前的GPA,可能连保个外校的211都很难。

不甘心的白非立又问了问师姐能拿到offer的关键是什么。

师姐说,可能全方面都有吧,自己第一,找了学院的院士写了推荐信;第二,自己家里有亲戚认识三桶油某技术大咖,也从他那里拿了一封推荐信;第三,就是自己跟着做毕业设计的这位老师,就是前年才从这个州立大学回国的,他在该校工作了很久,也帮忙联系了导师。

白非立问师姐,自己有没有希望也要到院士的推荐信。

师姐说,应该可以吧,我自己去要的时候,院士就是多问了问我的计划,想要申请哪个老师,然后在知道是申请谁的博士后,院士就开始扯自己认识那个人,啥时候开会的时候见过,然后又问了一堆本科的学习情况,感觉主要就是判断你不是一个很差劲的学生,别丢他人就行了。

白非立若有所思地又问了一下,那自己能不能也找那个老师做毕业设计,然后也让帮忙申请一下这个学校。

师姐说,那就看运气咯,这老师要求还挺严的,我拿到offer后的这小半年甚至都有些动摇了,有些不想去读博了,因为这老师许多要求太变态了,每天都逼着你去做实验,要数据,还说,这跟他在美国的时候比,要求低多了。我就害怕到时候去美国自己也坚持不下去,而且这州立大学也不算太好的大学,而且又是纯理论的方向,谁知道毕业后能干啥呢,总觉得未来付出的五六年甚至更多的时间,为了这个学位会不值得。

听到这里,白非立感觉嘴里嚼着的黑三剁忽然就不香了。

晚饭结束后,白非立躺在日租房的床上,闻着床单上发霉的气味,听着隔壁屋子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叫声,忽然感到人生为什么是如此地模糊,复杂而又艰难呢?

第40节

2010年的夏天在白非立的印象里是异常得热,这种多年后回忆时想起的热,主要来自于几个场景,第一个是陷阱一学期末考试中手足无措,抓耳挠腮时的燥热,第二个是在知道了直系师姐的成功申请经验,又想到了自己与其相差甚远的背景后,不知道下一步该走么走的时候,手足无措的闷热,第三个则是在日租房小旅馆里,空调不给力,半夜被热醒,在小旅馆里独有的噪声中睡不着的烦热。

多年后,白非立跟别人讲起自己大二尾巴的这个夏天印象,会反复提及那几个词语,青春与躁动,迷茫与狂热。

而2010年夏天的白非立并不知道,自己就是一个矛盾体,是一个连自己是谁,站在哪里,想要什么,可以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混沌体。

白非立上午睁开眼时,已经是十点多了,他已经想不起来昨天晚上被热醒后在床上翻来覆去多久后才挣扎着睡着了,起来后只看见床单上一片被汗浸湿的水迹,连枕头都全湿透了,白非立顺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叹道,自己脖子居然也能出这么多汗。

白非立不知道的是,那其实是他昨晚在梦中深处挣扎时的泪,只不过梦醒后,睡梦的内容就全部消散了,一点印象都没有。

白非立下楼,退完房,刚准备去学校附近的订票窗口买回家的票,就接到了范增师兄的电话,说晚上要请白非立吃饭,还有个计院的大一师弟一起吃饭聊一下,白非立推脱不掉,只好满口答应了师兄。

下午白非立去了这个城市的其他几所大学里转了转,他看别的学校,感觉什么都是好的,每走到一处,都会感叹一句,这个地方,氛围就是比我们鱼腩985好,即使去了几个211和双非大学,都能从中找到值得夸赞的地方,夸完后就顺势有针对性地再吐槽一下自己的学校。

在下午四点多回到自己的学校的时候,白非立正好碰见了组队来搞参观的中学生,白非立驻足观望了一会儿,听着带队的老师冲着刚上高中的学生们说,同学们,你们要好好学习,将来能到这里来读书就很不错了,你们老师我当年就是少考了二十分,没能来这里,只能去读了个师范大学,老师希望你们都能至少来这里读书。

听到这里,白非立忽然就笑了,边笑边摇头,在心里想,这算个啥呀,都是些啥志向,估计也不是啥好中学。

白非立边走边笑中,竟忽然在内心中泛起了一丝得意,他又想起了五年前刚考上省重点高中时,一次回家的路上与在普通高中读书的初中同学的偶遇,那个初中同学告诉白非立,他们学校只要能考上本地985大学,校长亲自奖励一万块钱。那一天的白非立骑着自行车走在回家的路上,迎着春风,看着傍晚的阳光,感到异常的舒适。

晚上吃饭的地方定在了学校附近有名的小土豆饭馆,这间饭馆被学校的学生们亲切地成为学生食堂,因为这家饭店别的啥特色都没有,就是便宜,一盘菜经常才十几块钱,甚至还有八块钱一盘的素菜,经常是点满满的一桌,才一百块钱。

到了地方白非立才发现,原来这个饭局就他们三个人,在介绍中,白非立知道了,眼前的这个长得土里土气,皮肤黝黑的男生叫郝韵其,是计算机学院大一的学生,也信教,暑假不回家,在这个城市里打工赚钱。

范增师兄翻了半天菜单,点了一个鱼香茄子煲,十五块钱,然后就把菜单推给了面前的郝韵其,说你们两个看着点吧,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

郝韵其显然有些手足无措,说,还是师兄点吧,我也不常出来吃。

范增说,你现在看也行,上面都有名字和图片的,没关系,随便点,预算不要超过120就行了。

郝韵其紧皱眉头,喊来了服务员,连续问了服务员十几个菜,这个是什么,怎么做的,口味怎么样的问题,最后点了一个十五块钱的大盆花菜和八块钱的拍黄瓜,然后就把菜谱递给服务员说够了,赶紧上吧。

这时候,坐在一旁的白非立心里既泛起了一丝被忽视的愤怒,又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不知道师兄是不是和这位小师弟商量好的,预算有限,所以只能吃得这么素,因为大学两年,白非立也没少来这家饭店吃饭,这家饭店之所以价格这么便宜,除了主打实惠牌之外,就是把盘子和分量做得特别少,基本上大学男生,一人均两盘半菜,才是正常的量,可是今天这晚上的点菜环节,着实让白非立感到有些尴尬。

吃饭的时候,白非立得知,郝韵其家里条件比较艰苦,学费全靠助学贷款,生活费也全靠助学金和学校的勤工俭学项目,因为嘴比较笨,所以尝试了几次,也没再做家教了,为了省路费,暑假也干脆不回家了。

和几个认识的外校的朋友一起在这个城市找了个暑假的全职工,每天去物流中心给各种批发商扛大包做搬运工,干一天可以赚一百五十块钱,他们几个人准备干个二十多天,然后拿这笔钱一起去隔壁省旅游,一听目的地,都是白非立小学时候就跟父母一起去玩过的。

整个晚饭,白非立都心不在焉,因为他对这种谈话完全不感兴趣,觉得面前坐着的两个人和自己的未来的人生规划线路完全没有任何交点,一个是混了个本校保研的师兄,一个是眼界视野太小的师弟,而他则是一心想要上进的白非立,他怎么可能和这种人有共同话题呢?

晚饭结束的那一刻,白非立觉得得到了解脱,匆匆告辞后,就又走到了学校附近的街市找住的地方去了。

在路过一个路边摊的时候,那个摊上的小吃成功引起了白非立的注意,这不就是当年初中门口卖的那个台湾无骨香酥鸡柳吗?好多年都没吃过了,这东西自从白非立初中毕业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就再也找不到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碰见了。

正好,晚饭没怎么吃的白非立也感到饿了,走过去,直接冲着老板吼了一句,老板,给我炸二十块钱的!

老板显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大订单”给镇住了,问白非立是几个人吃。

白非立拍了拍胸脯说,咱一个人吃!不差钱!您放心炸吧!

白非立站在一旁,看老板熟练地从盘子里拿出裹着面粉的鸡柳,在称上称重,然后一个个丢到油锅里炸,这动作跟六七年前自己初中门口的那个阿姨的一模一样,这不禁让白非立想起了初中的许多回忆,他想起了2004年的时候,自己还是个初中生,每天没多少零花钱,每次放学后饥肠辘辘,看着炸鸡柳流口水,却只能一次买个一块五毛钱的,最多的一次也才买了三块钱的,每次都刚吃出那个味儿,就没有了。

等到后来自己高中毕业了,零花钱多了,再想去找,却发现那个推车卖无骨鸡柳的阿姨再也找不到了。

想到这里,白非立心里又一次泛起了无限的美滋滋的感觉。

第41节

2010年的大二暑假,白非立似乎看不到一点希望,他每天接近中午时分,一觉醒来,想要好好思索一下这一整天可以做点什么的时候,就会显得沮丧无比,因为只要开始看托福资料,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大学前两年,四个学期几乎垫底的GPA,进而就会联想到自己未来申请时会不会因为GPA而被拒绝,白非立在头脑里甚至都想象了无数次申请办公室的老师抽出来自己的申请文书,微微扫了一眼封面上的GPA成绩,然后直接就把资料甩进了旁边的废纸箱里的场景。

每次到脑洞开到这里的时候,白非立就会再次想起自己刚考上大学的时候,暑假里第一次听高中学长讲自己如何从国内Top2到东海岸藤校读博的经历,那时候白非立满脑子幻想的就是自己三年半以后,也拿着一个申请书,封面位置最显眼地方写着自己高到令人窒息的GT、GPA成绩。

在听完分享会回家的路上,白非立甚至一度对这个学长的成绩还不满意,说自己一定可以搞一个更高的记录,在未来的分享会上,彻底震撼一下未来的学弟学妹们。

而此刻的白非立,只希望可以有一种作弊的手段,巧妙地隐藏自己的GPA成绩,最好也不要看专业排名,提都不要提。

就在这种接近混吃等死的状态中,得过且过,不知不觉,就苟到了开学。

大三刚开学的九月份,天气还是有一点闷热,这学期终于没有了各种看起来跟天坑一学专业不相关的各种奇奇怪怪的课,开的全都是各种以天坑开头的专业课,这些课最大的特点就是,白非立看课本似乎能看懂了,可是完全不知道这些科目期末考试应该怎么考,因为全都是一些大白话和各种经验的总结,每个章节的题目看似很有道理,但仔细一翻看进去,却发现全都是各种没有原因的,就是这样的,你就这样记就对了的东西。

这种专业课连续整几科之后,白非立就开始觉得有些烦躁了,这到底是来学习知识的呢,还是看说明书大全呢,白非立寻思着,就是天天看菜谱,一直闷着一个菜系的看,也能悟出一个背后万变不离其宗的真理啊!

这天的天坑韭学上课前,班上的小胖子抓住机会拿着厚厚的教材,翻到其中一页,问老师,这个组合为什么不能把其中的A换成X,把B换成Y,把C换成N呢?

老师说,这都是有他的道理的,比如说A发挥的就是A的道理,为什么呢?因为它就叫这个名字,就是具有这个功能,就是专门干这个的,所以必须用A,同理可得,B和C也一样。

小胖子又接着问,可是我觉得X虽然不叫A,但是根据名字和功能分析,应该也有和A类似的作用呀,可是为什么就不能用X替代呢?

老师说,X要能替代A,它就不叫X了,它之所以叫X,就是因为他要发挥X的作用。

小胖子说,那X到底发挥啥作用呢?

老师略有些生气地说,一看你就没好好听我上周的讲课!

说着老师把教材翻到了其中的一页,指着上面的一个组合说,你看,这个组合里,它就有X,就没有A,说明这个组合里就只能用X,用不了A。

小胖子又赶忙指着书的另一处问,那为什么这个组合里同时有B和Y,然后前面那一页里还有一个组合里同时有A和X呢!

老师说,这都是有他们的原因的,给你说这么多你也不懂,你先记住,懂吗?你小时背唐诗宋词的时候懂那是啥意思吗?不也背下来了,你得先记住,然后记得多了,慢慢你就融会贯通了。

小胖子又说,我不这么觉得,这里面的每一个东西,明明都是我们高中或者大一大二学过的,我们应该要知道这些东西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不那么做,就像数学题永远都只有一个正确答案的同时,也都有合理的解题过程一样。

老师有些愤怒地指着手表说,这都上课十几分钟了,你还让不让我上课呀,你不想上,你就给我出去,班上的其他同学还想上课呢,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小胖子有些不情愿地坐回了座位。

老师一上课就开始大谈特谈自己几年前在校外自主创业,开工厂的经历,然后指着这本教材说,这本教材就是自己几十年教学和创业实践的精华,这上面的每一个字都不是平白无故写上去的,说到这里又指了一下小胖子,然后大声地说,我当年在实验室和工厂里实践这门学科的时候,你都还穿开裆裤呢!你还要多沉淀啊!不要整天一堆问题,思而不学则殆的道理还是要懂的。

下课后,白非立见小胖子憋着脸,一路低着头,踏着沉重而又愤怒的脚步往前走,谁也不理,谁也不顾,那阵势就像要上战场一样。

回到宿舍楼里,白非立见一个宿舍里挺热闹,就偷偷凑过去围观,原来是一个大四的师兄在传经布道。

不知道怎么地,就聊到了今天上天坑韭学课的那个黄老师,这位学长说,你们可别老惹那个黄鼠狼,那个老黄据说以前脾气还是挺好的,在校外开个工厂,一年好歹也能赚个十几二十万的,据说以前老黄走在学校的路上都是鼻孔朝天的,别提多春风得意了。

不过,08年金融危机后,老黄的厂子一下子就黄了,不仅以后没办法赚钱了,还把前几年挣的钱都给贴进去了,据说到现在都还在堵窟窿还钱,你想想,那要是你,你能心情好吗?

在同学的一片唏嘘声中,白非立摇摇头走了,边走边在心里想,也不过是一个混子老师,不务正业出去开工厂,而且工厂都开不好,真是个混子!果真,鱼腩985就是鱼腩985!

第42节

这天的天坑实学课上,已经翘课两次的白非立发现上课的人和第一节课的不一样,于是就随便问了问坐在旁边的德隆,德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这是我第一次来上这节课,我哪知道之前是谁啊,上课这事儿,认识老师是谁重要吗?只要点名的时候你在不就行了吗?

这时候白非立一脸严肃地说,你昨天没上校内网看嘛,上学期有个学校的期末考试题,第一题就是问,这门课的授课老师是谁,给了四张照片让你选,而且分值还挺高。

还有点没睡醒的德隆说,你别瞎扯淡了,啥校内网啊,我看那上面净整点瞎扯的东西,没准是人家随便P个图逗你们这帮二货玩的,你们还当真!

白非立说,爱信不信,你回去自己看校内网去,咱班同学基本上都转发那个图片了。

说到这里,白非立赶紧往上推了推眼镜,用力地试图看清这个老师的脸,又去问了问前排的同学,这老师叫啥名字。

前排的同学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老师确实是第一次来上课,也没介绍自己。

白非立说,那第一节课那个老师该不会也得啥绝症了吧!

前排同学说,你傻啊,这课本来就是安排的五个老师上!

白非立说,啥?就一门天坑实学课,一学期也就三十几个课时,还用得着五个老师上?

前排同学说,咱们学院这几年留校的博士太多了,本科生不够用了,所以为了每个新人都能混上课时,就搞了这一套,再说了,院里的老教授们哪有精力来上课啊!

说到这里,白非立看见上课的男老师从讲台上走了下来,朝着白非立的方向边走边说,开始聊起了自己的大学生涯。

这位老师说,同学们啊,你们可要好好学这门课,这门课可是咱们专业的核心课程,你们将来要是考研,别的学校我不知道,反正咱们本校,这门课是必考的,而且年年都是拉开差距的关键,初试不考,复试也必考,而且这门课有个特点,你不是真的学会了,融会贯通了,你就一道题都写不出来。

同学们,你们可别觉得我是留校的博士,水平不高。我本科也是咱们学校咱们系的,我可是你们直系大师兄,我当年也是学霸,为啥没保研呢?我特别讨厌文科的课,挂科了,所以没保研,我是自己考的,而且我就是笔试的专业课第一名,遥遥领先第二名。保研上来的不算本事,考上来的才厉害!

吹完了这一通之后,这个老师又回到了讲台上继续开始讲起来,坐在下面的同学们继续听得云里雾里,一头雾水。

白非立在心里想,考研还考本校的,真是没出息,SB才考本校呢,还说自己厉害,我看又是一个混子,混到毕业,跪求老板赏了个留校的名额。

在距离白非立托福考试还有一周多的时候,白非立的父母来这座城市了,白非立的父母来看就在本省另一座城市生活的舅舅一家,顺带和舅舅一起来学校看看白非立。

晚饭上,白非立说了说自己的未来规划,以及准备的情况。

白非立的舅舅说,你当年报志愿的时候,我就让你报天坑一学,这专业确实不错,因为我就是搞这个的,我们研究院搞这个的许多人出去开公司,现在都成百万富翁了。你可要好好学,将来也当老板!

白非立的父母连忙搭话说,是啊,你好好学,有啥不明白的就让你舅舅指导一下,而且你们离得也不远,有时间也可以多去你舅舅那里学习一下。

白非立一脸嫌弃地说,我们这是搞科研的,舅舅的研究院是个二级单位,又帮不上什么忙。

白非立的父母说,怎么帮不上忙,帮不上忙当初会让你报这个专业吗?这可是王牌专业,你啊,还是太年轻,见得少,不能塌下心来好好学习,王牌专业都学不出来,那肯定就是自己的问题了。

白非立憋了一肚子火,终于在此刻爆发了,冲着所有人说,你们都知道啥啊,一天天就知道让我学习这个,学习那个,就知道夸别人家孩子又怎么了,你们怎么不去学习学习别人家给什么条件了呢?我直系师姐拿到美国州立大学全额奖学金读博去了,人家光是推荐信,就拿到了院士的一封,还有家里面认识的三桶油高层技术专家的一封,你们能给我啥?

白非立的舅舅说,那院士不就是你们学院的吗?她可以,你也可以去要呀,你不去要,怪谁啊!

白非立说,我要,人家得能给啊,我现在连一个靠谱的实验室的门都进不去,科研背景到现在就是零,我就算其他成绩考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白非立的父母说,那你也去积累科研背景啊!

白非立说,我根本拿不到靠谱的机会,好机会都让别人抢走了,我早就跟舅舅打电话说过,让他帮忙联系个认识的人,能不能给我积累点科研经历,每次都是打哈哈,不了了之,让我自己去找关系,我有个屁关系啊!

白非立的父母说,你舅舅能帮你就帮你了呀!

白非立说,他就是把他在研究院捣鼓了十几年的东西包装一下,发篇普通的论文,给我个一作也行啊!他做啥了?

白非立的舅舅说,我搞的那些都是很实用的东西,不适合发文章,而且你也没跟我说过啊!

白非立愤怒地说,我怎么没给你说过,我跟你打过好几次电话,说想要搞点科研背景,混点经历,看你那边有没有关系或办法,你一直都是打哈哈,说这个容易,这个好办,等着吧,然后就啥也没有了。

白非立的父母说,那也不能全部都指望在这方面上吧,每年都那么多出国的,难道个个都有关系吗?

白非立说,我不管,反正志愿也是你们让报的,我也是冲着舅舅的关系才来这个破地方的,现在走到这一步,我能怎么办?我出国出不了了,你们也不能怪我。

晚饭在尴尬的气氛中结束了,白非立低着头走出了饭店,还没和父母,舅舅道别,就快步往学校的方向走去了。

那一晚,他抬头看着夜空中的月亮,是那么得圆。

此情此景,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第43节

和家人不欢而散的晚宴后,完成了间接摊牌的白非立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既然自己宣布因为各种原因,所以没办法出国了,以后也都不想出国了,就等于自己既不用考虑惹人心烦的绩点问题了,又不用整天操心蛋疼的需要靠拉关系才能搞到手的各种资源问题了。

白非立第一次觉得,读大学原来可以如此轻松写意,每天佛系上上课,回宿舍抄抄作业,临考前应付一把就行了,也不用天天想着怎么样才能拿一个更高的绩点,为了更靠前的Rank排名,怎么样才能把同学踩在脚下。

多年后回忆起这一段时光,白非立非常痛恨的是,当时的自己光顾着享受那种短暂的轻松写意时光了,却忘了发掘背后的原因,而这次很好的能让自己觉醒的机会一错失,就又是好多年的人生曲折路。

刚爽了没几天的白非立忽然发现一个很尴尬的事实,那就是,还有一周不到的时间,自己就要去考托福了。

而已经决定不出国的白非立又在想,既然不出国了,那还考个毛的托福啊。

再转念一想,自己报名费都花了一千多呢!不去考不就太亏了吗?

白非立又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在宿舍电脑上查,在国内找工作,托福成绩有多大用处。

在看了一大堆吹托福成绩,鄙视四六级的言论后,白非立握紧拳头,决定在剩下的几天里好好复习,积极应战,争取考个100+的成绩出来,彻底鄙视一下别的宿舍还在准备考托业的同学。

三天后,白非立感到有一些绝望。

他发现,最熟悉的阅读题,时间可能会不够用,题倒是基本都会,就是时间太不够用了。

还算熟悉的写作题,通过背诵几个模板,好像还能应付过去。

最扯的就是听力题了,前面的小题还凑合,到后面的听力阅读,白非立完全跟不上节奏,在电脑上用下载的软件模拟几次,都以惨淡的结果告终。

至于口语,白非立准备听天由命,看看刚流行起来的各种鸡精,背几个模板,蒙上哪个就算哪个吧!

离考试还有三天的时候,白非立安慰自己,就算托福只考九十分,那也比拿四六级证书的人强完了。

考试前一天,白非立坐火车来到了考场所在的城市,等到了考试所在的学校,天已经黑了,在找到了自己考场所在的楼之后,白非立就匆匆出去找旅馆去了。

为了能休息好,白非立专门下血本住了个四星级的宾馆,因为他在这个学校附近转的时候,觉得每一个小旅馆都像之前暑假里住过的日租房,想起那个没有睡好的夜晚,白非立就感到浑身难受。

第二天早上,白非立一早起来就出去吃了个早餐,看时间还早,觉得一大早就去考场实在是一个很SB的行为,暴露了对考试的不自信。

于是白非立又去学校附近的街上转了几圈,等离考试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白非立开始往考场方向走去。

到了地方后,出乎白非立意料之外,这楼附近居然没几个人,唯一坐着的几个学生也是坐在外面背单词的,白非立心里还纳闷,托福这么重要的考试,难道都不拉个警戒线啥的吗?

走到了楼里面,找到了门牌号,白非立推门进去,发现是个教室,里面一群人正在上课。

白非立赶紧退了出来,又在楼里转了一圈都没有发现考场。

白非立又出去确认了一下,确实是报名表上写的那栋楼,然后又对照了一下自己的报名表的地址,确认无疑。

白非立又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推开那个教室,问正在上课的老师,请问,你们这里是考托福的吗?

老师一脸懵逼地说,你说啥?啥豆腐?

白非立只好尴尬地第二次退了出来,这时候离考试开始只剩十五分钟了。

白非立紧张地拉着一个路过的女学生就问,同学,请问这里是XX楼吗?

女学生说,是呀!

白非立说,不对啊,我这上面写的是XX楼,可我找不到那个地方啊!

女学生会心一笑说,你是来考托福的吧!我们学校有两个XX楼,这个是旧的,已经改名为XX教学楼了,只是招牌还没来得及换,而且我们也都叫习惯了。新的那个在学校的另一头,还挺远的,估计得走个十几分钟,你出门走到大路上,那上面有平面图,你去找找就知道了。

白非立一看表,心想,这不坑爹嘛!

赶紧按照指示牌一路狂奔过去,到了地方,白非立远远地望着对面一栋楼,上面一个招牌写着XX楼,这时候已经过了白非立的开考时间十分钟了。

而近在咫尺的这栋楼和白非立之间竟然隔了一道钢丝网,想要过去,得先出一个校门,再从另一个门绕进去。

白非立绝望地瘫坐在地上,仰天长啸,问天问大地,最后只能问自己,为什么最后把事儿做得如此SB。

决定彻底弃考的白非立从学校出来,一路心里都觉得无比别扭,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这个尴尬,更不知道如何去解释这个问题。

当他走到火车站的时候,忽然就想到,这考试又不是学校的必修课考试,自己不考,自己不说,谁又知道?

至于那些知道自己已经备考,并且来考试的同学,回去随便编个分数不就行了,他们还能追着看自己得成绩单不成?

想到这里,白非立心里稍稍有点释怀,但还是很别扭,坐火车回学校的一路上都闷闷不乐。

等到了学校,白非立在门口的杭州小笼包店里喝了一碗馄饨,吃了一笼蒸饺,又干掉了一盘扬州炒饭。

吃饱喝足后,白非立又不自觉地晃悠到了学校附近的二手盗版书店,当他看到一排排的考试资料时,忽然就眼前一亮。

白非立心想,对啊,不考托福了,可以考点别的嘛!原来自己一路觉得别扭是因为没了能证明自己的东西了。

望着一排排的考试书籍,白非立先看了一眼黄黄的标准日本语,刚想拿出来看,就想起来,这个自己以前尝试过了,不行,放弃了。

又看到了托业考试和BEC词汇大全,正在纠结着如何二选一呢,白非立一下子就想起了前几天刚在心里面鄙视过准备托业考试的同学,于是果断抽了一本BEC词汇书,结账走了。

回宿舍的路上,白非立心里又找回了久违的充满斗志的惬意感。

第44节

BEC词汇大全还没有看够两页,白非立就开始想,这玩意儿到底有没有用,于是又是一通在网上胡乱的搜索,BEC考试到底有什么用,哪些公司认可,需要考到多少分才有价值。

在网上看了几个意见完全相反的答案后,白非立的注意力就被各种最新的剧集和综艺吸引过去了,一直从晚饭过后的六点多看到了晚上熄灯断网。

如此循环往复,每晚白非立都以上网检索学习信息开始,以又刷了一部剧集结束,实际上白非立各种连续剧也没怎么看明白,一部三十多集的连续剧,白非立往往一晚上三四个小时就看完了,键盘的快进键都快被他按坏了。

每次想到要继续找答案,下决心找到满意的答案为止的时候,白非立就会习惯性地在心中一烦,抱怨道,这网上到底有没有靠谱的答案,都没有人能出来说句实在话的吗?

在心中的烦躁值达到顶点后,白非立就会索性把浏览器一关,顺势打开XX影音,各种翻看新鲜的剧集和综艺,在整个2010年的冬天里,白非立一共刷了三十多部连续剧和上百期的综艺节目,熟知了当年的各种网络用语和段子。

也是在这个冬天,白非立在同学的安利下,开始注册了微博账号,渐渐把每日刷校内网的时间分了一点出来刷微博,被各种新生的平台公知大V带着走。

正是在微博上,白非立找到了一个自己最为信服的答案,那就是,不管BEC有没有用,大三上学期都离找工作还远着呢,早考过,早遗忘,等面试的时候依然是啥也不会,不如大三下学期再去搞。

有了这个说法作为依据,白非立每天的剧集和游戏刷得更为起劲儿了,完全把绩点,考试遗忘到了脑后,开始真正享受放肆的感觉。

无脑刷剧上网冲浪整天混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很快白非立就又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期末又要来了,而且这学期由于又有参观实习的安排,要在圣诞前就考完所有科目的考试,而白非立得知此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初了。

这学期几乎所有的课,白非立都还没怎么看过书呢,想起刚开学时同学们对于这学期的课全是说明书大全的形象总结,白非立开始心里面有些底了,既然是说明书,那不就是背嘛,想起自己高中的时候应付文科的会考,一周准备时间拿了三个95+,其中一个还是满分,白非立就不禁洋洋得意起来,大晚上的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

说干就干,在最后刷了一整晚的连续剧,睡到了下午两点才起床的白非立背着书包就来到了教学楼找座位,晃悠了二十几分钟后,终于找到了一个空教室,这正是白非立最满意的地方,一个教室一个人都没有,简直堪称完美。

闷头无脑背了一个下午后,白非立在自己的备考小本本上轻松写意地划掉了一个科目,在心里对自己喊了一句Yes,然后就去校门口吃了两个煎饼,又在操场晃悠了一圈后,回到了下午所在的教室。

略让白非立不爽的是,此时的教室里已经零零散散坐进去了十几个人,还好,不是很挤,至少自己的位置的前后左右都没有人。

晚上的白非立发现了一个令人悲伤的事实,可以无脑背的科目只有一科,已经被自己下午KO掉了,更令人悲伤的是,白非立刚刚在手机QQ上看到,班群里有人说集体打印了这一科目的十套卷子,据说期末考题百分百都会在里面。

一晚上白非立都在看浅坑死学的教材,白非立被上面各种错综复杂的标准和数据表给搞得晕头转向,越看越心浮气躁,每看一页都觉得时间过去了十年一样长,每翻过两三页书就心急火燎地看一看还剩多少页,每次看到还剩四百多页的数字时,就油然而生一种绝望的感觉。

绝望蔓延一整晚,白非立只希望回到宿舍能有一个人给他一个像下午复习那科一样的好答案。

匆匆收拾好书包就要往宿舍走了,在路过另外一个教室的时候,白非立扫了一眼,看见里面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窗外再定睛一看,这不是小云吗?旁边还坐着一个男的,那肯定就是升哥了,这一对又在一起复习了。

哦不,升哥比较瘦,那个男的明显胖一点。

好像发现了奸情的白非立的心一下子就荡漾了起来,无奈那个男的坐在里面,站在窗外看不清楚,白非立又不好意思直接走进去看,只能装作无意经过的样子,在这个教室前后门以及窗前来回走动。

在走到了第二十遍的时候,白非立终于看清了,那不是别人,正是和升哥一个宿舍的刘飞。

看到这一幕的白非立内心是复杂的,他感到既有点小兴奋,又有点小困惑。

白非立心想,这一段时间班上没听说有啥新消息曝光啊,这难道又是第一现场,又让自己正好碰上了?而自己就是隐藏的目击者?

怀着疑问回到宿舍楼的白非立装作漫不经心地去各个宿舍晃悠,各种闲扯间,无数次想把话题转移到小云身上,每次都吐在嘴边又咽回去了,白非立看着正沉醉于游戏的升哥,总觉得这事儿由自己来戳破有点不合适,毕竟自己也不想得罪人。

白非立只好把满心的好奇全部咽进了肚子里,洗洗上床睡了。

第45节

在接下来复习的日子里,白非立几乎每天都能看见刘飞和小云成双成对地出现在教学楼,操场和食堂里,而班上的人都一直很平静,好像没有发现此事一样。

这让白非立感到十分疑惑和煎熬。

白非立又不好意思主动去问别人,以免被人发现自己是一个极其八卦的人,于是只好艰难地忍受着。

但这周,得到了一个好消息,看得白非立晕头转向的浅坑死学课里最复杂艰难的部分将在考试后以课程作业的方式进行考核,而本学期只考前面的死记硬背的理论部分。

白非立发现,这学期班上明显的改变是,班长会组织班委的人统一去问老师和相关部门索要复习资料,然后统一发给班上的所有人。

白非立现在觉得,刚开学时,班委换届选举还是很有成效的,换掉了以前藏私的班委团队,换了几个看起来有点讲义气的人组成的团队。

在背完了几套试卷后,白非立觉得这门浅坑死学稳了,不必再看书了。

另外这学期的天坑原学其实也挺复杂的,坑爹的是,学校统一发的教材竟然是影印版的全英文教材,比坑爹更坑爹的是,这老师虽然口口声声说,要拿这一届学生做实验,这门课程期末考试百分百全英文考试,上课却只讲自己的英文PPT,完全不按照课本的内容来讲,坑爹之极限的是,这老师的PPT虽然是英文的,全程上课却操着一口带有西北口音的普通话,和PPT完全对照不上,让许多好好听课的学生也完全摸不着边际,白非立在听了两节后也彻底放弃了。

本学期天坑原学的最后一节课,在同学的强烈抗议下,老师终于被迫同意,这学期的考试还是用中文来考,下课后许多同学都长出了一口气。

反应快的同学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考试是改成了中文的了,可是这学期的教材是英文的,PPT也全是英文的,而且也没从任何渠道索取到任何中文的复习资料,这下更搞不定了。

离这门课考试还有一周的时候,又是在给力的班委团队的攻势下,老师松口,给了班委两份中文PPT,说这是往年的上课课件和习题课课件,基本涵盖了期末考试的范围。

同学们拿到PPT后,纷纷如获至宝,人手打印一份,没日没夜地背诵。

考试前一天晚上,宿舍熄灯了,但全宿舍楼的同学都没有睡,有在宿舍里打着小夜灯看PPT的,有在走廊的灯下面看的,还有点了宵夜外卖,趴在一楼宿舍的窗户旁边等着餐食的,深夜的宿舍楼里,呈现出了一片繁荣热闹的景象。

勉强记了个七七八八的白非立瞎转悠到了一楼,看班上的一个的同学从窗户外拿了一份宵夜,就上去问他,背得怎么样了。

那同学把宵夜盒的盖子打开,胡乱吃了一口,边咽边说,还没开始看,那玩意儿,不就一个通宵的事儿嘛,这才几点啊,战斗还没开始呢!

白非立说,你还真别说,你这盖饭看起来还挺好吃的,多少钱啊!

那同学说,不知道,先赊账的,到月底再去给老板一起结。

白非立震惊地说了一句,这也行?然后就回屋睡觉了。

考试周里,过得波澜不惊,每场考试,白非立都有大约百分之三十的完全没见过的题,每次都写出来六十几分的题,不确定能否稳过的时候,就心痒痒想看看别人的答案。

无奈这学期的考场座次全部都是倒着排的,白非立每次都坐在英俊哥的前面,而白非立前面是和自己一样菜的垫底混子,指望不上。

在浅坑死学的考试中,白非立怎么算,都觉得自己这写出来的六十几分不保险,在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白非立抓住老师来回走动的空隙,迅速站起来,转身过去,要看英俊哥的卷子,无奈英俊哥正在写题,没反应过来,等白非立看到卷面的时候,老师已经转过了身,正好看到了白非立。

监考老师就是浅坑死学的任课老师,是一个非常严肃正派的中年女教授,女教授直接把白非立拉到走廊上,非常严肃地教育了十分钟,白非立一句都没听进去,心里一直想,完了,这下就算不被通报批评处分,也肯定要重修了。

结果,在批评快结束的时候,女教授话锋一转,说,自己的考试希望看到所有同学的真才实学,而不是平时啥也不学,考试靠作弊,放了白非立一马,让他回去老老实实考试。

回到座位的白非立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以后再也不敢作弊了。

考试周结束后,白非立觉得,考试啊,还得靠平时学,临考的突击虽然有用,但搞到的题库也就正好覆盖了百分之六十几的范围,稍微有点闪失,就有可能挂科。

在接下来的漫长的课程作业周和参观企业周里,白非立每天都会忐忑不安地刷一下教务系统,看看自己的成绩出来没有,到底有没有低空划过。

每次看到没结果的时候,既会感到有些失望,又有些侥幸,然后安慰自己,no news is good news.

第46节

浅坑死学的课程作业需要同学们自己把握时间,每天去建筑学院专门的画室完成,白非立和其他同学一样,每天背着一张一平米大的图纸,一路跋山涉水,走到建筑学院的画室,找到一块风水宝地,摊开图纸,就开始拿着尺子和铅笔写写画画了。

整个学期都没咋听课,靠背题混过了期末考试的白非立对如何徒手画完一整张图毫无头绪,他只好采取等着别人画完,然后自己再依葫芦画瓢,照猫画虎的策略。

于是在画图的第一天,白非立一整天都是坐在座位上看他那已经严重掉漆的诺基亚手机,看累了就去别的屋里瞎转,找同样没在认真画图的同学瞎扯淡一会儿,然后等到该吃午饭的时间,就把图纸收好,背着去食堂,吃完饭再回到画室重复上午的动作。

下午四点多,有些同学觉得已经完成了第一天的任务,零零散散背着图纸走了,白非立到处闲逛中发现了坐在另一个画室里的升哥,在升哥旁边坐着一个女生,两个人有说有笑,有打有闹,亲密的样子完全不把旁边的人放在眼里,说着说着就搂抱在一起,准备亲上了。

这时候坐在他们后面的良哥受不了,吼了一句,哎哎,你俩,公共场合,注意素质,来来来,我昨天晚上刚在校门口领了一张八天宾馆的会员卡,送给你俩。

眼前的一幕看得白非立目瞪口呆,让白非立震惊倒不是眼前的狗粮场景,而是那个女生是沈丽,正是同班同学,就算是同班同学其实也没什么,关键是那个女生就是和小云一个宿舍,睡在小云上铺的闺蜜。

白非立的世界观彻底被颠覆了,这一刻他头脑里迅速画了一个人物关系图,小云和升哥先是男女朋友,后来小云跟了升哥同宿舍的刘飞,刘飞是睡在升哥下铺的兄弟,然后升哥又找了沈丽做女朋友,而沈丽是睡在小云上铺的闺蜜。

正在白非立站在门口发呆的时候,背后被英俊哥锤了一拳,然后冲着白非立说,你站在这发啥呆呢?还不赶紧收拾东西回去吃饭了!

白非立瞪大了眼睛,站在门口眼看着英俊哥,手指着升哥,嘴里一直断断续续地说,这,这…

英俊哥说,这有啥好看的,人家都谈了两个多月了,还不许人家画画儿的时候坐一起啊!不想吃狗粮,就抓紧自己也出去找一个,同班的把不到,还可以去别的系,别的系不行还有别的院,别的院都不行,那就去隔壁大专里多转转,总有一个适合你!

白非立说,我不是说的这个,我是说,他们俩咋会在一起呢?

英俊哥说,他们俩咋就不能在一起了?

白非立说,不是,我是说,小云那是咋回事儿。

英俊哥说,你哪那么多问题,人家爱跟谁在一起跟谁在一起,又没碍你事儿,赶紧收拾东西走吧,那屋里就剩你一个人了,走完我好关门。

整个回宿舍的路上,白非立都想不明白,他觉得这世界不仅变化快,而且还很魔幻,谈个恋爱都谈出了排列组合的感觉,想到这里,白非立突然就转身问了英俊哥一句,哎,你说,刘飞有没有可能未来的某一天和沈丽在一起呀?

英俊哥说,人家大一的时候就传过绯闻,能在一起肯定早在一起了。

听到这话的白非立边说了一句悠长而曲折的 啊~~~~~ 边给了英俊哥一个大大的黑人问号脸。

英俊哥说,你自己太闭塞你怨谁,整天搞得自己跟个独行侠似的,你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回去好好反思反思自己,看看能不能改,能改就改,不能改就算了,那就马上关掉你的好奇心,别整天打听这个打听那个的。

晚上回到宿舍的白非立,打游戏和看剧的心情都没有了,一晚上都在想着下午的事儿,他也不知道为啥自己老是纠结这些个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事儿。

按捺不住一颗悸动的心的白非立果断关掉电脑,又晃悠到了别的宿舍,看看有没有聊闲天的宿舍,在晃悠过了一个打牌的宿舍,三个打游戏的宿舍后,白非立终于找到了一个集体边吃宵夜边聊天的宿舍,赶紧抓住机会走了进去。

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这个宿舍的同学瞎扯着,在聊了十分钟后,不知道谁提了一句,这事儿升哥也干了。

在听到升哥两个字的时候,白非立像触到了自己的高潮点一样身子一颤,眼睛一亮,赶紧顺着说了两句,然后马上就装作无意,又很生硬地插进去一句:“诶,你们说,升哥是咋就跟小云分手了呢?”

坐在里面的德隆说,那还能有啥原因啊,升哥自己都说了,自己不该去… …

还没说完,德隆的嘴就被旁边强哥捂上了,强哥说,不知道就别乱说。

白非立说,不该去啥呀?

强哥走过来,把白非立推出去,说,这事儿啊,跟你也没关系,你就别打听了。

白非立说,都说到这儿了,你们就跟我说一下嘛。

强哥说,你要是真好奇啊,你就给我一百块钱,我就跟你说。

白非立说,你咋这么扯啊,你不说,我找别人问去。

强哥说,你去问吧,你看他们跟不跟你说!

白非立有些犹豫,但还是转身走了,换了一个宿舍,上来就问升哥的事儿,被人家一脚踹出来了。

白非立又去了英俊哥宿舍问,也是没人理他,最后英俊哥取下耳机,关掉正在看的美剧,冲着白非立说,好奇害死猫,你还是别打听了,先去洗个痛快澡,然后赶紧睡吧!

白非立一头雾水地出来,迎面就撞上了强哥。

强哥说,你还真得给我钱,这事儿还真跟你有点关系,而且就我知道。

白非立说,你忽悠谁呢,他们爱怎么搞怎么搞,跟我有啥关系啊!

强哥说,你可别后悔,你现在不给我这一百块钱,你只要转身,之后就是五百块了!

白非立转身就走了,刚没走两步,就听见强哥说,你还记得XX实验楼里,你的万欣霁师姐吗?

听到这里白非立心里一惊,但仍然故作镇定地,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宿舍。

第47节

白非立洗完澡后躺在床上,心想,这事儿也太扯了吧,他们两个宿舍的爱恨纠缠,能跟万师姐有啥关系,更扯的是,还跟我有关系,骗鬼的吧!

不过这事儿却在白非立心里面像钉上了一颗钉子一样,每天都能不由地想起来,然后自我纠结老半天才能缓过劲儿来。

在接下来的一周里,白非立一直坐在英俊哥的旁边,每当英俊哥画完一个部分,白非立就拿着尺子过去挨个儿量,然后再在自己的图纸上照猫画虎般地画上去。

等快完工的时候,白非立大眼一看,只要不仔细看,离半米远看,感觉自己的和英俊哥的差不多,这时候,白非立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

接近大功告成的白非立拿着自己的图纸去别的画室到处嘚瑟,边看别人的图纸,边展示自己的,说这几天可把自己给累坏了。

再去看坐在一旁的小胖子,那图纸由于用橡皮修改太多次,整个纸张到处都是黑色的斑迹,白非立刚想说,你这图纸画得跟毛笔画儿一样。

德隆就走过来,冲着白非立唱了一句“小胖画的画,像幅泼墨山水画~~~”

白非立说,你还别说,还真形象。

然后白非立又不由自主地晃到了升哥所在的画室,发现坐在一旁的沈丽竟然在帮升哥画图,升哥一天到晚啥事儿也没干,就剩到处讲笑话逗乐子了。

再一看,一周了,良哥居然还坐在他们俩后面,真是不怕吃狗粮的人啊。

良哥冲着升哥说,你也太无情了,不帮小丽画就算了,还让人家一口气画两份!

看到这一幕,白非立想起了几天前强哥说的话,然后又想起了万师姐,更加好奇这其中的奥妙了。

就在要提交课程作业的时候,班长过来通知,说这次课程作业会像毕业答辩一样,不再是以前大家想的,有个东西凑数就行了,而是任课老师明天一天都会坐在教室里,每次进去一个人,当她的面打开图纸,当面检查的同时还会考你几个问题。

听到这个消息,白非立一下子就坐不住了,赶紧拿着图纸找到了班上的制图大神,让他帮忙检查一下自己照抄英俊哥的图纸有啥问题。

制图大神说,我不用看,你的肯定有问题,因为我刚刚看过英俊哥的,他就在改了,不过都是小问题,十几分钟就能改好。

白非立放心了,正准备拿回来图纸去找英俊哥,就被制图大神叫住了。

大神说,慢着,你的图纸的中间的这一块比例有问题。

白非立说,不可能啊,我是比着英俊哥的画的呀!

大神说,你小子这一学期上课了吗?你大一的几何画法是怎么学的?你不知道有些画图技巧是不能用尺子量的吗?先画出那几条线,然后通过XX手法,自动就出来了剩下的线了,你这个最中心的线画错了,所以导致这一整个部件都画错了,然后这个部件又是中心部件,所以你要改的地方多了去了。

白非立说,那我得改多久啊?

大神说,差不多一天多就行了吧,不过我要是你,我宁愿重新画。

白非立绝望地瘫坐在一旁,他很害怕老师不给他通过这个课程作业,要是因为这个没过,大四还要重修,那就太惨了。

白非立一整晚都没睡好,他再也不想升哥小云的事儿了,转而一整夜都在担心明天检查的事儿,一整晚都在祈祷老师在检查他的图纸的时候能够眼花混过去,可他自己也觉得这样不现实。

第二天,班长发群里了一个名单表,按顺序去轮流找老师看,白非立被安排到了下午较晚的时候。

上午回来的同学都面部表情僵硬,说这老师要求太严格了,挨个儿挑错,问的问题都很刁钻,还好都早有准备,也就个别不会,图纸也都是小问题,当场都改好了。

这下子白非立更紧张了,连午饭都没胃口吃了,一整天都在走廊里像个蚂蚁一样无方向地走来走去。

下午第一场是强哥,强哥回来后笑嘻嘻地跟同宿舍的人吹牛逼。

白非立心里很难受,觉得,强哥怎么都能混过去,自己都担心的要死,正想去问强哥这几天是怎么画的时候,就听见强哥说他自己是拿上午被老师验收通过的图纸,把名字改成自己的去蒙混过关的,而且老师也没问他啥问题,直接就让他回去了。

白非立听到这里感觉豁然开朗,赶紧去找上午已经过关的同学,想要借他们的图纸。

但同学们都不想借,说这个老师很严肃,而且眼很尖,上午看过的图纸肯定都有印象,不愿意冒风险借给白非立。

最后在白非立死缠烂打外加给好处的情况下,白非立借来了德隆的图纸,但德隆虽然笑话小胖子的图纸是泼墨山水画,他自己的也不是很干净,也有好多黑色的斑迹,但白非立也不管那么多了,聊胜于无,只能寄希望于别露馅。

下午轮到白非立的时候已经五点多了,这老师为了加快进度,就让剩下的五个人一起来了。

进去后,白非立正担心自己的图纸被老师识破呢,就听见老师说,你们五个人谁把自己的图纸拿出来先看一下呀!

五个人相互看了看,没人说话。

这时候,英俊哥无奈地叹了口气,打开了自己的图纸。

老师说,你们自己先看一看,这张图哪里有问题,你们找一下。

除了英俊哥外的四个人七手八脚地乱指一通,结果没一个说到点子上的,最后女老师嘴一撇说,你们这学期课都白上了,随手一指一个地方,说这个地方的XXX画错了,这么明显你们都没找出来!但这个是小问题,你们指的都是错的,而且这张图除了这个地方以外,其他都没有问题,整体还是不错的,既然自己作品好,就要有自信说自己画的好,连自己画的没问题都不敢主动说出来,说明还是心虚!没学好!

然后女老师又问了英俊哥几个问题,英俊哥都对答如流,最后女老师问了英俊哥的名字后,在本子上做了个标记,然后看了一下表,说,你们刚才都学习到了吗?回去自己再按照我刚才说的标准检查一下自己的图纸,今天就不看你们的了,算你们过关了。

五个人出来后,除了英俊哥,其余四个人都仰天大笑,白非立望着已经天色渐黑的天空,长舒一口气,在心中给自己比了一个yeah!

又苟过了一关!

第48节

苟过了课程作业的白非立,在放假前就只剩下跟着学院的车队每天早出晚归去参观各种企业了。

和去年不一样的是,今年参观的全部都是和专业息息相关的。

第一站就来到了附近一个城市的塑料化纤厂,同学们下车后,看着颇具上世纪八十年代风格的破旧办公大楼,都面面相觑,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这时候就见隔壁班的冯仑大声说了一句,像这种跟不上时代脚步的厂,肯定跟我们就业没啥关系,我们这次肯定也是以学习为主。

大家听完后,面部表情才渐渐有所舒缓,开始进去参观。

从办公楼的一楼走到五楼,又从五楼走到一楼,许多办公室都空无一人,会议室的桌子上也落满了灰尘,还有很多老式沙发直接就是坏的,最后带队老师找到了一个小领导,带着同学们参观工厂。

大家跟着这个地中海发型,挺着啤酒肚的小领导,一路晃悠到了一个红砖大平房前面,然后小领导一个电话从里面叫出来了一个中年女子,然后就跟大家介绍到,这个就是我们的纺丝车间,这位王大姐就是我们这个车间的主任,哦,对了,忘了跟你们说了,王大姐就是你们系的直系大师姐,二十年前从你们系毕业后就来到了我们厂,一直勤勤恳恳,终于在前年当上了车间主任。接下来就由王大姐带着你们参观吧!

刚走进车间,就有一些女生受不了里面尖锐而刺耳的噪音,想要出去,全部都被带队老师给堵回去了。

再往里面走,空气里的味道也开始变得刺鼻起来,许多人开始扛不住了,但只能坚持往前走,许多人此时已经完全没了观看的心情,可偏偏这时候,王大姐还兴奋地介绍着各个工艺流程,时不时地还要问站在前排的同学专业问题,问他们知不知道这个东西的结构式是什么,知不知道熔融纺丝法的原理和优势是什么。

问得前面的同学一脸尴尬,只能捂着鼻子疯狂摇头,希望能够赶紧出去。

整个参观过程,白非立都拖在队伍的最后,暗中观察,怎么看都觉得这地方肯定跟自己没关系。

从车间出来后,同学们纷纷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车间外的空气格外新鲜。

然后又跟着地中海小领导走到了一栋破旧的楼前面,小领导又打电话喊出来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介绍到,这个是我们的工艺工程师,马工,马工也是去年从你们学院研究生毕业就来了我们工厂工作了,现在也已经可以独立负责生产了,接下来就让他带你们参观了。

有了第一次经验后,同学们都放慢了往楼里面走的步伐,不过这次除了楼有些过于破之外,既没有刺耳的噪音,也没有难闻的气味儿,就是各种外表面已经生锈了 ,但还在晃晃悠悠工作的精馏塔和反应釜让同学们都避之不及,敬而远之,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伤到。

参观完这个工厂,正好到了午饭的时间,同学们跟着小领导就来到了一个大棚子下面,里面歪歪扭扭地摆放了十几个破旧的桌子,白非立看见工厂的工人们纷纷端着自己的碗,去前面的一个窗口里打完饭,然后就出去找个地儿蹲在路边开始狼吞虎咽起来了。

在等了一会儿后,同学们被老师带着去窗口排队,每人发一个一次性饭盒,先排队打饭,然后来到一个窗口,白非立把自己的饭盒伸过去,只见食堂大妈用一个勺子打了一大勺黑乎乎的东西,就盖在了米饭上,然后就喊下一位了。

白非立也找了个树下的位置,蹲着开始用一次性筷子扒拉,凝视了五分钟也没看出来,这黑乎乎的一坨到底是什么菜,只好试探性地先吃一小口,一股独特的地沟油混合着劣质酱油的气味在白非立的口腔里迸发出来了。

白非立品了半天,愣是没尝出来这到底是啥菜,这时候白非立听见旁边的小胖子说了一句,嗯,是那味儿,品出来了,这菜肯定是地三鲜,跟我小时候去我叔叔干活的工地上吃的一模一样!

白非立扭头问小胖子,你说这是地三鲜,你是吃出来茄子了啊,还是吃出来土豆了?我咋啥都没吃到呢?

小胖子说,土豆和茄子都炖烂,炖成泥了,当然看不到原形了,但是这味儿肯定没错,就是地三鲜的味儿。

白非立只得摇摇头说,好吧,可是我还是下不了口啊!

小胖子说,你只管吃吧,咱们下午去的工厂还在学校的反方向,然后也不管晚饭,晚上回学校至少得九点了,你能扛到那时候,你就别吃了。

一想到这里,白非立只得捏着鼻子,把黑乎乎的菜泥搅拌到米饭里,一口气吃完了。

饭后,大家集合上车,准备去下一站,在车上,毕胜凑过来跟白非立说,自己现在彻底后悔转专业了。

白非立问为啥,是不是觉得这里工作环境差,咱们学校的毕业生应该不会沦落到来这里吧?

毕胜说,工作环境差倒也无所谓,刚才在车间参观的时候,路过一个小屋,我以为那是车间的厕所,我就往里面走,找了半天,发现是车间主任的办公室,然后我就无意中看到了仍在桌子上的工资条,那个王大姐,咱们系毕业的,都工作二十年了,你猜工资多少?

白非立说,在这个城市里,怎么着也得有七八千吧!

毕胜说,七八千?你想多了,各种乱七八糟的补助都算上,到手三千三百多,有整有零。

白非立说,不会吧,是不是她学历低,研究生应该会好一点吧!

毕胜说,除非那个马工骗我,我们后来吃饭的时候,我去问那个马工收入了,虽然没说具体数字,我问他工资跟王大姐比呢,马工赶忙说,那肯定不如王主任高。

白非立说,那可能就这个厂子是这样。

毕胜说,我查了咱们的参观资料了,基本上都是这种规模的厂,同时我也问我以前经管学院的同学了,他们都没参观企业这一项,他们都是各自分别去找企业实习去了,都是在市区,或者去附近的大城市去了,最次的一个同学,也是去XX保险,负责车险理赔工作的,很少有像我们这样,参观还得坐车跑到郊区和县城的,我们怎么这么惨。

白非立没有回毕胜,只是把头望向车窗外,看着马路上飞驰的各种大货车,还有漫天的尘土飞扬,这一刻,他只觉得人生为什么又是如此得复杂,艰辛而又模糊呢?

第49节

在大巴上昏昏沉沉地晃悠了一个多小时后,白非立刚要进入梦乡,就被带队老师的小喇叭里传来的尖锐的声音给吵醒了,原来是到了下午要参观的工厂。

这是一家位于乡镇里面的印染厂,还没进厂区大门,白非立就看到了天空中乌紫色的烟,不知道是从哪里排放出来的,刚一下车,就又闻到了刺鼻的气味儿,连来往的附近的村民都边一手捂着鼻子,一手开着电动三轮赶紧飞驰而过。

同学们纷纷向带队老师反馈,是不是来错地方了,这种一泡污工厂怎么可能跟自己的天坑专业有关系呢?要不就别进去了,直接打道回府吧!

带队的老师把脸色一沉,严肃地冲着站在前面的同学吼道,一天天就知道贪图享受,祖国建设全靠这些一线的工厂呢,你们一个个都想一毕业都当老板,坐在办公室里吹空调吗?整天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也就算了,连你们的专业课都学不好,你们知道涤纶和锦纶的区别吗?不知道,都给我进去好好学学去!

一群人一脸不情愿地走进了一泡污工厂的大门,带队老师被工厂的老板领进了厂房对面的办公楼里喝茶去了,出来了一个秃顶的中年大叔带着一群学生走进了厂房。

一整个参观过程,学生们都不想看各种反应池和设备,也无心听中年大叔的讲解,只想赶紧走完过场,这时候走在前面的大B哥直接从兜里掏了一包烟,过去搂着中年大叔的脖子,边并排走边说话,说完后,中年大叔摇摇头,然后就带着所有人从侧门出去,绕着厂区走了一圈,来到了一个仓库旁边,就让大家在仓库门口休息了。

同学们纷纷说,还是大B哥行啊,一看就是社会人儿。

中年大叔蹲坐在一边,边抽烟边跟大B哥闲聊着,白非立赶紧凑过去听,原来大叔也是同校同系的大师兄,也是一毕业就来这个厂了,大叔感叹道,现在的学生真是太精贵了,想当年他刚来工厂的时候,那池子里都不知道是啥东西,直接就徒手捞东西去了,啥脏啥累干啥,说着就伸手给大B哥看他的手,十个指甲,七八个都完全黑了。

白非立站在一旁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他最想听的大叔的工资,刚想开口问,就看大叔一看表,说,行了,时间差不多了,现在带你们回办公楼吧!

离开了印染厂,驱车十几分钟,就来到了隔壁镇上的滑石粉厂,这次是还没走进工厂就听见了震天响的刺耳声,走了进去,就看见堆了一地的滑石粉,还有正在装卸货物的一个卡车,各种颜色的粉体在空气中轻舞飞扬。

带队老师被工厂老板亲自领进了一个小屋子,然后又是一个中年大叔出来准备带队进厂区参观,同学们纷纷表示,就站在车间门口瞅一眼就行了,具体的生产过程不用看也都了解了。

任凭带队的中年大叔怎么说,学生都是一动不动,老师出来劝说,站在前面的一个人说,进去这种厂区,最起码得有安全帽和口罩吧,这里面到处都是粉尘,就毫无防护措施进去,出事儿了你负责吗?

被直面硬刚了一下的带队老师忽然就愣住了,只好摇摇手说,算了,你们本事没学会,这些不正经的旁门左道倒是学得挺快,没事儿少刷微博,都被一群公知带坏了!

最后在妥协中,同学们来到了旁边的办公楼里,以学习该工厂的建厂历史,公司文化作为结束。

从工厂出来,坐在返校的大巴车上,许多同学都已经筋疲力尽,靠在座椅上睡着了,毕胜又凑过来跟白非立说,你看,如果一家厂有咱校友,那是巧合,这一天搞了三四家厂,每个厂都能找到从二十年前到两年前毕业的咱们系的本科生和研究生,这说明了啥?说明了今天参观的这种工厂大概率就是咱们系就业的平均水平。

白非立摇摇手说,别这么悲观,这不加一起才五六个校友吗?咱们系一年毕业那么多人,二十年加起来也有几千人了,几千人里面才出了五六个在这种工厂的校友,说明啥?说明这是小概率事件,就像清华也有学渣一样,咱们学校肯定也有混得不好的嘛!

毕胜见说不过白非立,就转身去前面找别人聊去了,剩下白非立一个人坐在后面,望着车顶发呆。

多年后,每当白非立回想起这一场景的时候,都会不由地说,自己那时候还是太年轻,那时的自己就像股市里的赌徒一样,看着自己重仓股票的公司的负面消息也能硬是给解读成重大利好。

只可惜,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已经真的是来不及的很多年以后了。

第50节

参观回来后的宿舍的夜晚异常安静,既没有人玩游戏了,也没有人打牌看剧了,所有人都一早洗洗上床睡了,也许是奔波了一天,身体累了,也许是心累了,谁知道呢?

反正白非立这一晚都在梦里挣扎,他梦见一年半以后,他果然一份满意的工作都没找到,本来想在家待业,却被父母无情从家里赶出来,断了经济来源,万般无奈下,白非立回去签了当初自己果断拒掉的一泡污工厂,月薪两千五,上任头一天就是值夜班,被车间班长们轮流当猴耍,万分愤怒与惊恐中,白非立一下子就醒了。

此刻已经是后半夜三点多了,白非立望着窗外的月光,再一次感到如此的似曾相识,透过月光,低头再一看自己的枕巾,又完全湿透了。

白非立再次躺下,边安抚自己,边说,自己怎么可能跟那种垃圾工厂有关系呢?

这一天没有事情安排,白非立和其他同学一样,没事儿在学校瞎转悠,累了就回宿舍听别人吹牛逼。

到了下午,白非立得知这学期的考试成绩全部都出来了,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白非立听到这个消息后异常平静,等了好久才去查自己的成绩,看到所有科目都以60多和70多低空划过的结果,白非立内心并没有泛起一丝波澜,他早已接受了这种平静生活里面的平静的结果。

在听到了班上的几个人所有科目都考到了95+的消息后,白非立内心一片空白,然后面无表情地冲着跟他说这个消息的同学边竖起大拇指,边低沉地吼了一句:“牛逼!”

转眼就到了又一天的参观时间,同学们怀着各种心情纷纷走上了大巴,安静地坐着,不说一句话,静静地等待目的地的到达。

上午参观的是一家位于隔壁城市郊区的国企小轮胎厂,远远地看这个工厂的厂房还算正常,看起来应该不会太烂,跨过大门后,带队老师喊出来了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不出所料,又是同系刚毕业一年多的研究生师兄,不过这次更进一步,这位师兄就是带队老师的学生。

带队老师和师兄在门口互相吹捧,重温了五分钟师生情谊后,带队老师转身去了隔壁的办公楼,又让这位师兄带着同学们进厂参观了。

跟在后面的大B哥说了一句,得~又是熟悉的旋律,哥儿几个跟上点,别掉队了,早点干,早点完球事儿!

一进厂房大门,同学们就看见了一个个机器,每个机器里面都藏着一个黑色的轮胎半成品,师兄要每个人都凑近看一下,白非立刚一走进,就被一股热浪给吹了出来,太热了。

白非立说,这东西不能靠近吧!这么热!

师兄指了指旁边,说,怎么不能,不能的话那几个工人是怎么伸手在里面操作的?

白非立心想,果真人与人是有差别的。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后,这次又是一个大的机器,还没走进,就先闻到一股奇臭无比的味道,许多人都放慢了向前的脚步。

这时候师兄说,都赶紧过来看看,这是轮胎制造的很关键的一步工艺,这个你们应该都学过吧!

许多人见情况不妙,纷纷趁师兄不注意,捏着鼻子一溜烟儿就跑了,然后就等候在厂门口了,而站在前面的白非立很不幸被师兄拽到了机器前面,边看机器工作,边接受师兄的灵魂拷问,白非立一个问题都没听懂,一直摇头,说自己不懂这些,将来肯定也不做这些。

从工厂出来后,白非立顺势问了一下师兄,说,咱这工厂做的轮胎跟米其林,普利司通比怎么样?

师兄轻轻一笑,说,那肯定比不了,不,是不能比。

白非立说,那这些次品都卖给谁了呀!

师兄一脸严肃地说,什么叫次品啊,我们厂的产品可都是合格的,符合相关国家标准的。

白非立说,我只是好奇,以前都没听说过咱这个工厂的牌子的轮胎,也不知道都是谁在用。

师兄指了指厂门口停车场停着的一辆黑色帕萨特说,那个我们厂长的车用的就是我们厂的轮胎。

从轮胎厂出来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同学们纷纷问老师,中午饭是不是在工厂吃呀!

带队老师说,这个工厂没有食堂,帮我们在附近饭店定了饭,我们直接过去吃就行了。

强哥听完后,一脸兴奋地冲着后面吼道,伙计们,中午有大餐吃了!

一路步行十几分钟后,同学们来到了一家位于国道旁边的餐馆。

看到饭店后,强哥又一脸失望地说,搞半天是个司机之家的快餐店啊!

进了饭店后,同学们都很自觉地找了桌子围坐好,等着上菜。

不一会儿,店里的老板娘操着浓重的浙江县城方言说,你们都赶紧起来,别坐在这儿。

同学们说,我们是来吃饭的啊!

老板娘说,你们不是XX轮胎厂的吗?你们定的是盒饭,去前面那个窗口排队领,领完就回你们工厂吃去,我们这只负责提供盒饭,不在这点菜的不能在店里吃,你们都是这个工厂新招的工人吧?怎么连来吃饭的规矩都忘了?

同学们一脸不情愿地去领了盒饭,然后问带队老师去哪里吃。

带队老师一脸不耐烦地说,哪儿那么多事儿,饭店外面哪里不能吃啊,你们就蹲路边吃就行了,吃快点,吃完就坐车去下一站了。

领完盒饭的白非立和一群同学并排蹲在路边打开盒饭开吃起来。

不一会儿,一辆大货车驶过,带起了路面上的尘土,那尘土飞起来的瞬间就像沙尘暴一样,直接朝着蹲路边的同学袭来,白非立的盒饭里一下子就蒙上了一层黄色的尘土。

白非立刚想跟着同学一起破口大骂,还没说出口,又一辆大货车就开了过来,又是一阵沙尘暴。

白非立把盒饭一扔,愤怒地说,这还吃个啥啊,吃一盒饭得吃半盒子土!

白非立再扭头看了一下蹲在旁边的小胖子,居然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吃了大半盒了,这着实震惊到了白非立。

第51节

白非立走到蹲在另一边吃饭的强哥面前,看到强哥正在艰难地从尘土中往里面扒拉没有沾到尘土的肉块。

白非立又往饭店里面瞅了一眼,看到两个带队老师和师兄,以及厂长一起在餐厅靠里的包间坐着,心里的气儿就不打一处使。

白非立跟强哥说,MD,他们坐里面吃香的喝辣的,让我们在外面吃黄土,吃NM吃!

说完白非立一脚就把强哥手里的盒饭给踹飞了。

强哥蹲在地上瞪大了眼看着白非立,满脸unbelievable的表情。

白非立说,走,强哥,你也别问我要五百块钱了,我请你去隔壁饭店吃饭,你就跟我讲讲升哥的事儿,行吧?

强哥说,那这饭怎么也得人均五十的标准吧?

白非立说,放心吧强哥,肯定有酒有菜,菜里肯定至少一份蜜汁排骨,一份啤酒鸭。

强哥说,那好吧,这事儿啊,你还得喊上隔壁班的何进,他了解的更多。

白非立说,正好,菜多吃不完,咱有几个算几个。

于是强哥,德隆,何进和白非立就去了隔壁的餐馆,点了五个菜,四瓶啤酒坐了下来边吃边聊,强哥和何进共同给白非立还原了一下发生在半年前的故事。

在白非立还没有彻底闹掰离开刘老根实验室的时候,有一次做课程实验,指导老师就是刘老根,刘老根在开场草草讲完了实验内容后,就离开实验室让自己的研究生去盯着了。

那时候的白非立为了在师姐面前表现一把,只顾闷头做实验给师姐看,根本没注意到师姐在随便乱瞧实验室里的本科生们。

在实验做到一半的时候,升哥过来找白非立拿一个耗材,顺便调侃了白非立两句,那幽默风趣的话术成功引起了万师姐的注意,在升哥走后就随口问了白非立一句,那个瘦高的男生叫啥名字,是不是你们班的。

白非立没多想,就把升哥的名字,情况,还有手机号一并都给了万师姐。

实验课没几天,升哥就去找何进玩,而何进正好就在万师姐学习做数据处理的计算组搬砖,于是升哥和万师姐就这么“巧合”地认识了。

两个人一来二回就聊熟了。

在期末考试备考周里的一天,升哥忽然收到了万师姐的短信,叫升哥去校门口的咖啡馆里来坐一坐,于是没多想的升哥就去赴约了。

碰巧小云那天正好也要去校门口的文具店买点东西,就在小云买完东西往回走的时候,路过咖啡馆,透过咖啡馆的玻璃窗,看见了里面并排挨着坐的万师姐和升哥,两人有说有笑。

小云淡定地站在门口给升哥发了个短信,说自己已经坐到XXX教室里看书了,问升哥中午前还能回来一起吃饭吗?

升哥看到短信后,马上回复了一句,自己正在陪高中男同学在外面处理事情,估计要下午才能回去了。

当场收到升哥回复短信的小云头也不回的就走了,第二天就跟升哥分手了,什么理由也没说。

升哥也是过了好多天,通过找小云同宿舍的沈丽打听,才知道事情的原委的,可那个时候再挽回已经来不及了,再说了,升哥也是一个豪放洒脱的人,去解释和道歉也不是他性格啊!

实际上那天在咖啡馆里,升哥和万师姐什么也没发生,只是随便聊聊近况和娱乐八卦,万师姐只是觉得升哥这个人挺有意思,可以多聊聊,兴许以后就是一个好备胎呢。

两个人彼此间一直保持了最大限度的师姐弟间暧昧的友谊。

听完了这一通讲的白非立把刚啃完的排骨骨头用力地扔向强哥,说,强哥你就会坑我,这事儿TMD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还想坑我五百块钱!

强哥说,怎么没关系,升哥手机号是不是你给的?那天你做实验要不抢着站在万师姐旁边的实验台,升哥能吸引到万师姐的注意吗?

白非立说,嗨~~~你是说这种关系啊,你早说啊~

强哥说,不吊你一下,你小子能老老实实请咱们吃顿饭吗,谁不知道你猴精猴精的。

白非立边摇头边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说,你别说,万师姐还真的挺漂亮的,要我去,我也肯定去!

何进拍了白非立一下,说,你想啥美事儿呢,谁能看上你这货啊!

在其他三个人的笑声中,这场午餐愉快地结束了。

第52节

下午在参观了一个噪音刺耳的玻璃纤维厂,和一个气味儿诡异的酒精厂之后,这次的参观活动算是宣告结束了。

回到学校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几个同学互相招呼着去学校旁边的小东北饭店吃饭,白非立也凑了过去。

饭桌上,有几个同学说,自己这个寒假开始就要开始准备考研的东西了,在得知了要考研的同学都是准备考本校后,白非立心中又习惯性地泛起了无限的鄙夷之情,觉得这帮人真没劲,在这个破地方呆了三四年了,还想继续呆下去吗?

白非立边啃手里的酱骨架边说,可是我觉得我们学校,尤其是咱们院的研究生都好猥琐啊,每天在食堂排队打饭的时候,远远走来的一群最邋遢的大龄猥琐男,不管是谢顶的,还是没谢顶的,不用猜,肯定都是我们学校的研究生。

白非立以这种方式婉转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但在座的人并不在意,都好像没听到一样,继续聊研究生的事儿。

其中一个同学说,你知道咱们系高咱们两届的那个前学生会主席吗,那家伙家里肯定有关系,在读期间,挂科超过了六次,虽然后来都重修过了,但还是拿到了保研机会,不过他拿的是属于那种得先在学校当两年辅导员然后再去读的什么2+3研究生。

另一个同学边用讽刺的眼神看着白非立,边说,是啊,那咱学校的研究生要不好,人家有关系的干嘛要费这么大劲去读?宁愿走关系,再多搞两年都要读。

聊到这里,白非立顿觉得这顿晚饭已经完全索然无味了,闷头喝了两碗疙瘩汤,就默默起身走人了。

回到家里过寒假的白非立和以往不同,这个寒假似乎一下子就空了下来,第一次过一个心中既无心事牵挂,又没有目标记挂的假期。

白非立现在既不想见高中同学,更不想见初中同学,尤其是那个王大鹏,想起来就满心烦躁,为此白非立还专门退了前两年刚加入的初中班群。

浑浑噩噩中,就快到了除夕夜,这一年,大家族里已经在外地定居的七大姑八大姨居然都回来过年了,除夕的晚饭上,白非立和自己的舅舅,叔叔坐一桌。

舅舅吃饱喝足后,意味深长地问白非立,小白呀,你都大三下学期了,你对于未来有啥打算呀!

白非立低着头,想都没想,就直接说了句,没啥想法,走着看呗。

舅舅说,可不能这样吊儿郎当的,啥也不准备,到时候毕业就傻眼了。

白非立说,那我就直接去找工作就是了,同学们怎么准备我也怎么准备。

舅舅说,本科生没有竞争力啊,你要是跟二十年前我毕业那个时候,大学生质量还挺高,还可以,现在大学生水平,最多只能算个水平高一点的高中生,跟我那时候完全不能比,可以说我们那个时候本科生的综合实力比现在的研究生都强,所以不管怎么看,你都还得读研究生。

白非立说,我们系每年那么多人出去工作呢,也没见人家怎么样。

舅舅说,是都能找到工作,现在时代变好了,怎么都饿不死,你们学校的本科生出去也就是两三千月薪,可现在富士康的工人都能三四千。所以,长远来看,本科生发展还是比研究生差得远,尤其是你这个专业,你本科生出去能干啥,你看上次我考你几个实验操作,你一问三不知,一个都答不上来,你这水平出去能干啥。

白非立烦躁地说,那我不做技术不就行了。

舅舅说,人啊,不能混,出去没啥目的地跟着别人瞎混,时间过得很快的,一晃三五年就过去了,啥也没有,我可不是危言耸听,很多人大学毕业没啥目标,出去瞎混,最后也就那样了,后悔都来不及。

白非立说,我总能找到合适的工作吧,我工作后再努力奋斗不就行了,本科生也有做得好的。

舅舅摇摇头说,那可差远了,我跟你说,大学同学毕业三年后的聚会不要去,五年的也不要去,因为都看不出来啥区别,但是等到毕业十年,二十年了,你再去看,就发现差别了,那些有后劲儿的人就爆发出来了,我们那个时候是研究生名额少,所以我没读,现在我们班读研的那几个人,一个当了国企的一把手,改制后摇身一变成了董事长,身价几个亿,还有一个在985大学都评上长江学者了,我当年要是读了,我肯定至少是个我们院的院长,就可惜那时候名额少,再加上家里也没钱,急着上班,现在机会这么多,你不读,你就会被读了的同学一辈子都甩在后面,因为你很难再追上人家了。

这时候,坐在另一边的叔叔也说话了,是啊,我干活的那个工厂,新来了三个大学生,都是跟着我这个中专生打下手,老板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人家还是Top3大学毕业的,可比你强多了,所以,你还是得听你舅舅的话,他和你学一个专业的,又在这个行业工作,肯定比你看得远,年轻人不要太气盛,好高骛远,最后后悔的还是自己。

这时候包括父母在内的七大姑八大姨也纷纷劝白非立,有书继续读,当然要继续读,家里又不指望你早点出来挣钱,人家想读研都还碍于家里条件读不了呢,你别不当回事儿。

经过一晚上的轮番轰炸,直接把脑子本来就有点不清醒的白非立给轰炸懵了,他当场就嘴软了,并马上改变了立场,从一开始的坚决不考研,要出去工作,变成了自己去看看,能考什么研究生。

春节后,开学前,白非立又像当年发现了留学论坛网站时一样,发现了考研的论坛网站,在上面疯狂地看各种经验贴和讲座,在听了三个考研名师的忽悠讲座后。

白非立一握拳头,一跺脚,决定要考研了,就考本专业最好的学校!

因为,不考本校,是他内心最后的尊严防线。

还没等开学,白非立就已经在家附近的高教书店买了考研英语阅读100篇精读开始看了起来,又把家里的大一的高数教材也翻了出来,准备带回学校。

多年后的白非立每次回想起这一年的饭局,都悔恨无比,越想越觉得那一晚就是家里人合伙给自己下的一个套儿,如果现在的自己能穿越回去,他一定当场掀翻当晚的餐桌,然后再给那时的自己两个响亮的耳光,告诉当年的自己,愚蠢的人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可惜,当年的自己毕竟还是当年的自己,时光不会倒流,许多事情更不会重来。

至此之后,白非立爱上了《后来》,每次听到最后一句,“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就止不住地泪流满面,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第53节

大三下开学后,白非立又在学校门口的二手盗版书店买了一本考研词汇红宝书,和自己的托福词汇,BEC词汇并排放在一起,颇有一种集齐三大法宝,就要召唤某种东西的感觉。

其实,一开始,白非立要准备考研的计划是隐藏着的,每次都是偷偷上自习的时候才会拿出来考研英语书看一会儿,在上课或回宿舍的时候绝对不会带相关资料。

后来白非立发现,班上的人好像并不在意他这个弱鸡到底要不要考研,以及要考哪里。

在一个周五的晚上,一个著名的考研机构在学校里办免费讲座,白非立也混进去听了,刚一落座就听到主讲人在讲关于考研的段子,风趣幽默,笑点频出,全程无尿点,白非立听得十分入迷,越听越觉得考研这事儿吧,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正在白非立听得着迷的时候,旁边的工作人员拍了他一下,递给了他一个小册子,免费的考研宝典,白非立接过免费宝典的时候抬头一看,发现自己旁边坐满了同系同班的同学,大家眼神对上后,相视一笑,表达了是同道中人的意思后,就继续听主讲人吹水了。

自那以后,白非立就不再藏着了,开始每天很努力地至少写两篇英语阅读理解,背十几分钟单词。

这学期有好几节课都挺重要的,其中有两三门都跟考研相关,也是传说中的初试不考,复试也得考的科目。

在天坑神学课上,白非立发现这个跟上学期的天坑实学很像,也是一个课被分成了十几个老师分别上,一个老师讲一个章节,但既然这课这么重要,为什么所有老师都不按学校发的教材讲呢?

白非立来上课就是冲着这节课是学院的最大牌的老师,身上挂着N个头衔的大佬来讲的,他觉得这是作为这个专业的学生最大的福利了。

没成想,这大佬一上课就开始大谈特谈自己的各种获奖经历,自己拿了多少牛逼的项目,自己随便看不上的一块肉都够别的老师吃十几年了,一不留神,这位大佬就吹了四十五分钟,然后下课了。

等到第二节课,这老师开场又吹了几分钟后,说,好,同学们,今天我们来讲第X章的XX内容,然后就让自己的博士生上来讲了。

白非立百无聊赖地听着,不一会儿竟然趴桌子上睡着了,在梦里他梦到自己考研初试拿了第一名,正在发愁选哪个大牛当导师呢,一下子就被旁边的人给锤醒了,原来是下课了,白非立看了看自己摊放在桌子上的天坑神学的课本上,上面布满了自己的口水。

白非立把课本拎起来,抖了一会儿,把口水全部抖掉在桌子上,然后合上书,就去旁边空教室继续背单词去了。

这学期还有一个大佬的课,是副院长开设的天坑哲学课,其实呢,这课本来以前是没有的,副院长硬是自己编了一套教材,亲自讲授这门课。

但这门课都是在讲一些高大上的,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老师们讲,学生们想,又是一门靠“你就想啊”来解决所有问题的课程。

本来白非立冲着副院长的面子,还是想去听的,无奈学校教务处把这门课的教室给安排小了,每节课都至少有二十几个人没地方坐,第一次去上课的白非立去晚了,就只能很尴尬地蹲坐在第一排旁边的走道上听,一节课下来,直接把白非立的腿给干麻了,走都走不动,第二节课还没上课,白非立就找个理由溜了,以后再也不来上这课了。

2011年的春夏都过得异常平淡和无聊,在逃课与自学考研英语的日子里,白非立转眼就混到了六月份的考试季,这次备考来得异常艰难,由于几乎所有的科目都是本系独有的专业课,所以备考资料异常地少,尤其是天坑神学,传说中靠谱有用的教材厚达七八百页,每一章都讲了一大堆玄学理论,列举了上百个看着头疼的各种偏微分推导式,关键是,这些推导式对解释最终的实验现象并没有任何帮助,更像是一种耍酷式炫技。

编教材的人炫技和耍酷倒没什么,问题是要备考的学生们不知道哪些要考,要怎么考。

尤其是对于这种一门课十几个老师分开讲的课程,更是找不到可以去询问的人,因为每个老师都是该自己来上课的时候抬抬脚来了,讲完后就拍拍屁股走了,没有人会对这门课负责,更没有人会关心学生们学会了没有,该如何应对期末考试。

眼看还有一周就要考试了,白非立还有四五门课完全摸不着头脑,问班上的其他人,也都表示没有啥资料可以用。

急得白非立只能上网搜,由于天坑神学是很多学校考研的专业课,所以白非立在万能的淘宝网上买了几份各个学校的往年试题,打印出来,就开始看了起来,无奈这门课内容太多了,直接看题感觉有些难度,尤其是需要大量偏微分计算的部分,已经把高数忘得差不多的白非立根本无能为力。

考试周里,白非立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的,有些科目总能在考前一天的晚上,突然就在宿舍楼里流传几份没写名字的复习资料,大家凑在一起刷夜赶紧背一背,然后第二天考试的时候,果然能有百分之四五十的原题出现,这些题救了许多混子同学的命。

在这学期的考试里,白非立都早早地把背过的题写完,然后呆坐在原地发呆,由于考试变成了小班考试,座次也完全打乱了,监考还挺严,白非立再也拿不到英俊哥的助攻了,或者说,此时的英俊哥也自身难保,因为这学期的考试模式属实难倒了一大批人。

在考试发呆四周张望的过程中,白非立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他发现有些学霸同学,从考试一开始就疯狂地在卷子上写写写,可以一直写到考试结束,直到交卷前还在奋笔疾书,这让白非立很好奇,到底有啥好写的,又不是考高考文综,这些科目全是选择填空和计算题,哪里有那么多可以写的东西,他是要把整本红楼梦都写上去吗?

考完后,白非立还专门拦住了一位学霸,问他是如何学习这门课的,为什么能写这么多东西,学霸拍拍胸脯说,自己把那本七八百页的教材上上下下都翻看了几十遍了,里面大部分公式和内容都几乎要背下来了,这就是他能对考试内容对答如流的秘诀,无他,但手熟尔。

说完,学霸就走了,走了一半,又回头冲着白非立重复了一句,无他,但手熟尔!

第54节

在度过了最为特殊的一个考试周后,许多人都觉得一场战役结束了,此时的白非立还处在后知后觉中,因为他感觉进入大学后的每次考试周好像都差不多,没啥区别。

其实,别的同学,尤其是在保研上动小心思的人早已体察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即使是专业课考试,也不可能和平时学的其他科目有这么大差异,严丝合缝,可参考的资料这么有限,而老老实实去啃课本的人根本想象不到一个靠各种理论堆积的综述式科目可以考什么内容。

最经典的当然还得属天坑哲学课,讲得全都是世界前沿高大上的进展,考得却是披着高大上外衣的大二就学过的科目,这种东西,你在没有往年资料作为参考的情况下,谁能猜得到要考啥?

在放假前一天,白非立听说最后一门考的天坑哲学出成绩了,前面科目全都60分惊险过关的白非立打开了教务系统,看到了30分的成绩,心情变得十分灰暗,已经习惯了挂科的白非立并非对挂科的结果感到难过,而是在大三下挂科,就意味着明年的大四下学期,别人都找工作或做毕业设计的时候,自己还要跟着大三的师弟去重修,这让白非立感到很尴尬。

这时候平时很少和白非立说话的伟哥来了,问白非立天坑哲学考怎么样?

白非立很不耐烦地说了一句,有啥好问的,挂科了。

伟哥说,他们这帮人太坏了,我也挂科了。

白非立说,没复习好,老师也没手下留情,就挂科了嘛,有啥坏不坏的,最多也只能说这老师比较无情。

伟哥说,我不是说院长,我是说他们那帮子自私自利的“精英们”,你天坑神学也没考好吧?

白非立说,也是六十几,就只会考前一天晚上流出来的试题上有的题,其余的那是真不会啊,谁能想到他会考这些东西。

伟哥说,你觉得你能看到60%的题,那为啥剩下的看不到?

白非立说,每年出题总得有点新的嘛!

伟哥说,那是因为流出来的,本来就是不全的!

白非立说,那以前不也都是有不全的,有人有全的。

伟哥说,以前是看谁关系好给谁,这次动真格的了,以前的问师兄师姐还有老师们要题的途径不好使了。而且以前的基础课,你要真是学霸,你可以看别的学校的往年题和考研题呀,你厉害,你总能学会的。

白非立说,还有这种事儿?我以前怎么都不知道。

伟哥说,我也是现在才知道的,这是咱们学院的一贯传统,前两年的基础课对于“好学生”来说,根本拉不开差距,保研成绩全靠大三的专业课拉差距,所以这些关键科目的题库都是秘传的,因为这些科目都是本校本专业独有的,你去查外校的也很难有效果,所以拉分效果才明显,搞到的就是满分,搞不到,累死你,你也考不够80分。

白非立说,那干嘛考前还有部分试题流出来呢?

伟哥说,学院不要通过率啊,一个科目大部分人都挂科了,那怎么能行,先流出来一部分保证大多数人都可以及格,其余的才是用来拉差距的,对于保研的人来说,不用多,搞三科90分和60分的差距就够了,而且这些都还是所谓咱专业的专业课,说出去也能凸显你对咱专业的学习能力。

白非立说,那为啥还要让咱们的天坑哲学课给挂了呀!

伟哥说,所以我说这帮人太坏了呀,据说那个谁前面的天坑神学没考好,他算了一下,单靠天坑哲学课拉不开差距了,其实就是和我,还有另外几个绩点相近的人,所以就说服其他几个人,没把这门课的试题流出来,希望能挂掉几个和他竞争的人,所以你考前就只看到了一份卷子。

白非立说,还能这样?不是你的绩点只有你自己知道吗?他们怎么还能算出别人的绩点?

伟哥说,只要关系到位,咱们每个学期的成绩,学院都有留底,他们从这学期一开学就开始计算每门课得拉多少分才能保证一个保研名额了,包括哪些人能拿加分的,也都算好了,一分都不差!

白非立感觉自己大学三年来的认知完全被颠覆了,他想到那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竟然敢让自己大三下学期还挂科就很愤怒,追着伟哥问了有嫌疑参与到“分名额”群体的所有人。

最后伟哥又补了一句,说,自己也不是很确定,毕竟学院还是有些真的大神的,人家可能是真的是靠自己学出来的,所以这些事儿都不一定,也不是同一群人垄断所有科目的渠道的,有的人能搞到这个学科的,有的能搞到另一个的,反正很复杂,总之是我被玩了,我因为挂了一科,彻底没希望了。

白非立安慰了伟哥一句,说,SB才读本校的研究生呢,咱们要读就去更好的学校去读!

第55节

大三的暑假,白非立过得枯燥无聊而平淡。

白非立在考研的论坛上阅读了上百篇经验贴后,总结出了一套自己觉得堪称完美的备考资料体系,无论是高数线代,还是考研的专业课,白非立在当年都是没怎么学明白过。

但在经验贴的指导下,白非立都找到了传说中更为靠谱的教材和辅导书,暑假里,白非立在用更靠谱的教材复习线代的时候,边看边惊叹道:

哦~~~~原来这个定理叫这个名字!

哦~~~~原来这个公式是这么推导出来的!

哦~~~~原来这几个题都是有固定的解答套路的!

整本线代教材看下来,白非立总共哦了一千零二十四次,在觉得自己已经完全理解了线代的精髓之后,白非立又从书堆里翻出来大一时候学校发的授课老师自己编写的油印教材,冲着那个作者名字破口大骂了三十分钟,然后把书一页一页的全部撕碎,丢在阳台的一个铁桶里,一把火烧了。

看着油印教材被逐渐烧成灰烬,白非立心里才觉得有点解气,产生的烟气直接把白非立的妈妈给引了过来,一脸惊恐地问白非立,哪里着火了?

暑假里唯一让白非立心里面有点波澜的,还是班上的同学,通过浏览校内网动态他发现,升哥和沈丽,刘飞和小云这排列组合的四人组也都要读研究生,留在学校复习备考,四个人暑假都没有回家,甚至还一起去隔壁省份旅游了一周,拍了许多照片,看起来亲密极了。

这让白非立感到十分困惑,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如何做到如此和谐的呢?

到九月份大四开学返校的时候,白非立觉得斗志满满,势在必得,因为他在暑假里已经完整地把高数复习了一遍,写完了一本考研数学全书,背完了考研单词红宝书,写完了大大的考研阅读黄皮书。

很快学校就开始给大四的学生分配毕业设计的课题和老师了,班长先把一个供需表发给了所有的同学,上面写着每个老师可以给出的课题,让同学们各自选三个志愿,最后会以机选的方式确定谁能做哪个课题。

白非立研究了半天,选了三个他觉得很前沿,很高大上的名字的课题,提交了。

三天后,结果下来,白非立被分到了一个以菜和水著称的老师的课题组里,课题名称听起来也土里土气的,是要搞什么柠檬酸的工业化制备工艺,白非立觉得自己遭遇了暗箱操作。

这时候白非立想起了暑假里一次和舅舅见面时的谈话。

在得知白非立要考研后,舅舅说自己的研究院刚刚跟白非立的学院搞了一个项目合作,自己认识了学院的几个大牛老师,可以到时候帮白非立在考研的时候帮点忙。

想到这里,白非立赶紧给舅舅打电话,表达了想要让舅舅帮自己找一个好导师,做一个有前途,有价值的课题的想法。

电话那头的舅舅满口答应了,让白非立放心,这个肯定能办到。

挂了电话后,白非立就专心投入到专业课的复习当中去了。

第56节

转眼就到了统计保研名额的时候,白非立发现那些过去三年在口头上坚定地说,自己肯定不读研,毕业就要去社会上闯荡一番的人,凡是拿到了保研名额的,全部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保研,就连看起来很鸡肋的吊车尾保研名额都有一群人争抢,生怕自己落后一名丧失了主动权。

同学们纷纷按照往年的政策去算自己能够保外校还是保本校,全系第一的自然可以顺利拿到Top2的保研名额,前十名的基本上都有希望拿到比本校排名更靠前学校的名额,后面的基本上都要保本校,最后吊车尾的还可以去比本校更差的外校。

就在同学们纷纷觉得尘埃落定的时候,学院忽然出来说,今年的政策改了,学校为了防止本校优质生源外流,除了能报Top2的学生,其余成绩前20%的同学都只能保本校,后面排名的同学可以自由选择本校或者外校。

这下子学生群体里就炸开了锅,本来已经联系好了几个Top3大学的同学感到异常愤怒,凭什么自己排名更靠前,反而失去了自主权。而排名正好落在20%以后的同学则瞬间美滋滋了,马上就磨刀霍霍准备去联系Top3的老师去了。

在几次抗议后,胳膊还是没有拧过大腿,学生们最终还是选择了屈服。

让白非立感到震惊的是,那些刚听到消息觉得很愤怒,当场发毒誓,说如果保不了Top3大学就放弃名额,自己去考的几个同学,在发现没希望后,马上就去找本院的老师探讨保研事宜了,这让白非立都替他们感到尴尬。

正在复习高数全书的白非立边看书边摇头说了一句,在保研面前,脸都可以不要了,打脸算什么!彪悍的人生,没皮没脸,更不怕被打脸。

这一周还有一个更让白非立摸不着头脑的消息,那就是全系第一,且遥遥领先第二名的邓美丽同学放弃了外保Top2的机会,选择了留校。

当伟哥跑过来跟白非立说这个消息的时候,白非立先是表示震惊,然后想了一会儿就又说,还能怎么样呢,肯定是被学院的领导忽悠了呗,还是那几句话,说咱们学院这专业也不差,去了Top2就是凤尾,留本校就会成为学院的掌上明珠,明日的学术之星。

伟哥说,no,no,no….不是这个,人家在暑假谈了男朋友,她男朋友是隔壁班的小牛,据说小牛要考本校的研究生,为了男朋友,她就选择保本校了。

白非立瞪大了眼看着伟哥说,真的假的?就那小子,长那么丑,家里又穷,值得为他放弃Top2?

伟哥说,那谁知道呢,可能人家遇到真爱了吧!

白非立说,不过话说回来,邓美丽虽然叫美丽,可长相属实和美丽差得有点远,能有人追她,估计也挺不容易的,可能他们真的是真爱吧!

伟哥说,这下子可便宜了排第二的超哥了,超哥听到这个消息后,老兴奋了,听他们宿舍的人说,超哥半夜做梦都在笑,他已经联系好Top2了,基本上没问题了。

白非立摇摇头说,超哥那傻小子,平日里看着跟个250似的,没想到关键时刻还真的傻人有傻福。不过这又跟我有啥关系呢,我还不是得自己去考研。

说完,白非立又痛苦地投入到高数题的战斗中去了。

第57节

很快就到了考研预报名的时间,白非立去别的宿舍转了一圈,发现班上几乎只有很少的人没有报名,算上保研的,班上基本上超过百分之七十的人都想读研,而且考研的几乎清一色都选择了本校本专业,这着实让白非立感到吃惊。

连同宿舍的黄宏,还有陷阱世家出身的叶良辰也报考了本专业的研究生,毕胜则因为大四有可能因为没修够学分,毕不了业,所以暂时没有考虑考研的事情。

第二天,毕业设计被分配给了同一个水货老师的叶良辰问白非立要不要一起去实验室找那个水货老师,白非立想到了舅舅的话,就微微一笑,说自己先不去了。

晚上叶良辰回来后,白非立问叶良辰情况怎么样,叶良辰说,那个水货老师说了,虽然你们要考研,但毕业设计也不能不做,你们可以每周少来几天,但一周来两天肯定还是需要的。

白非立听完就说,那么水的毕业设计,居然还需要从十月份就开始做?有那么多东西可以做吗?

叶良辰没理白非立,继续玩自己的游戏去了,也不着急复习。

又一周后,调整后的课题安排出来了,白非立被分配到了一个刚刚回国的大牛的组里,只是课题名字听起来比较诡异,是一个土得不能再土,水得不能更水的课题。

白非立马上就跟舅舅打电话问,是不是搞错了,这么厉害的大牛怎么会做这种水课题呢。

舅舅在电话那头说,你不是要专心复习考研吗?我跟这个跟我们院有合作的老师打过招呼了,说你的毕业设计就来我们院来做,课题挂在他名字下,到时候跟着他组里的学生一起答辩就可以了。现在你就专心复习,等明年初试考过了,再来我这里,我带着你两个月就搞定课题,反正这课题本来就是我们院二十年前就做过的东西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白非立心里面万分沮丧,但是已经没啥动力去跟舅舅解释了,舅舅显然是误会了他的意思,他是想要找个厉害的人,做个有技术含量的课题,到时候去考研面试的时候还有加成作用,不是说自己考研没时间复习。

不过这也不算是坏结果,课题水就水吧,正好有了复习的时间。

离正式报名还有一周的时候,白非立专门坐火车去了他的目标学校转了一圈,发现这个学校环境竟然比自己的学校还要破,在高中同学的带领下白非立绕着他目标学院的教学楼转了一周,然后问同学,自己想要提前联系一下导师,怎么办?

同学说,我们院一般都是初试过后,复试前才接受学生联系,提前联系的话基本上都没啥用。不过你问我也不太行,因为我也在准备考外校的研究生,不过我准备考个计算机的研究生,备考套路可能跟天坑专业还不大一样。

白非立觉得在同学这也获得不了啥信息,感觉这个同学比他还不懂自己的学院,就匆匆和同学告别了。

第二天不甘心的白非立又自己单独来学院瞎转,偶遇了一个也是外校的学生,那个学生跟白非立讲,他自己去年就是考的这个学校,这学校水太深了,自己初试成绩还不错,但是他看上的几个老师都有预定好的人了,于是就把自己甩给了另一个水货老师,但是那个水货老师更喜欢本校的学生,所以自己面试的时候就被刷下来了,不过自己一开始找的那个老师许诺自己,只要下半年先来组里工作半年,第二年就肯定优先录取自己。

白非立又跟这个同学聊了半天后,越聊越觉得后背发凉,脚发软,越觉得自己可能不行。

回学校的路上白非立一路都在心里抱怨,怎么一个不是Top2的学校也这么难考啊!水怎么这么深。

回到学校后,白非立问英俊哥怎么不考研,英俊哥说自己没那耐心复习,要是自己能保研保上,就肯定也去读了,考研就算了。

白非立说,你保研就差一名,也就是说只要前面有一个人放弃,你就能保上了,可惜了,没有一个人放弃保研。

英俊哥说,是啊,我当初还去学院办了候补手续,就是当学院的备胎,万一有人放弃了,就马上替补顶上去,现在看来也是白费力,大家都拿保研名额当个宝贝,不想读研的冲着不要白不要的目的,也都去读研了,你看女生那边的那个赵玲玲,本来都找好IBM的工作了,保研名额一下来,马上就把offer拒了。

白非立说,听说她那IBM是个假IBM,是以前IBM做硬件的工厂的工作,要是真的IBM北京部门的,她肯定就不读研了。

英俊哥说,谁知道呢,读研还是有用的,我们去年的师兄,面试宝洁,最后一关,被隔壁双非大学的同专业硕士给PK掉了,还有一个师兄面试咱专业的外企的销售,也是被一个双非大学的研究生给PK掉了,你说人家不是靠学历赢的?

白非立拍拍英俊哥的肩膀说,所以,你也来考研吧!

英俊哥摆摆手说,不考不考,专心找工作了。

白非立又问,你说咱学校会不会在复试的时候也偏向于本校的学生呀。

英俊哥说,那肯定的啊,哪个好学校不偏向本校的,你要是跟一个211的学生PK,你俩初试成绩一样,而且都没关系,他铁定输,你信不信?但是你要是跟清华的PK,估计就是你铁定输了。不过这都是瞎扯,一般对于咱这种水平的学校来说,最好的生源肯定是本校生,比咱学校层次高的学校的学生肯定不会考咱学校。

白非立说,是啊,我上周去XX大学打听的,也是这个情况。

英俊哥说,XX大学咱们系一共只有一个保研名额,那些去不了Top2,也去不了Top3的同学,都首选去那里,能去那里肯定不留本校,人家也觉得他们比我们强,所以他们本校的肯定比我们占优咯。

在结束了和英俊哥的对话的一周后,正式报名开始了。

白非立登录系统,把报考院校偷偷修改成了本校本院本专业。

第58节

到了大四上学期,基本上就只剩下一些零零散散的专业选修课了,而且大部分都会在两个月之内上完,那些已经签了保研协议的同学都在稳扎稳打,搞好最后一站,保证最后的科目别挂科,影响保研,而那些考研的同学则组成了声势浩大的考研大军,每天早上集体出发去食堂吃早餐,然后像大一时候上课一样集体找一个空教室去看书。

白非立觉得加入到考研大军,集体复习的行为实在太low了,简直就是乌合之众的典型代表,自己肯定不能这样,于是白非立选择每天早上睡到自然醒,然后吃点东西再去找地方看书。

只不过白非立这个自然醒的生物钟以每天十五分钟的速度均速往后推移,到了十一月份的时候,白非立的起床时间就已经推迟到了下午两点钟了。匆忙收拾一下,走到校门口,大部分卖饭的餐厅都已经收档了,只剩下躲在拐角街道的偏僻角落的饺子馆还在营业。

白非立通常吃二十个饺子,再喝一瓶饮料,然后再晃悠到图书馆找位置。

大四的白非立早已经适应了图书馆一群人占座不来的现象了,他每次都找好一个没人坐但堆满了书的桌子,然后把那张桌子上放的所有书都移到旁边的桌子上,然后再把旁边桌子上的书搬运到对面桌子上,最后再把对面桌子上的书般到地上靠墙放,这样每次有人发现自己的书不在桌子上后,也找不到白非立的头上。

白非立通常坐下来看书的时候,就已经是三点半左右了,每次还不到四点,白非立就会心猿意马,坐立不安,尤其是在看到坐在旁边的人在玩iPhone4s玩得飞起,对面的人用笔记本电脑看电影不时发出呵呵笑的声音的时候,都让白非立忍不住掏出口袋的已经掉漆的诺基亚直板手机,随便看一眼,感到心里甚是恼火。

然后白非立就会忍不住出去走一圈,散散心中的急躁与焦虑,再回到座位上,强迫自己进入状态,通常进入状态的时候,就已经五点多了,但如果此时遇到一道怎么都看不明白的题,白非立这种来之不易的心流状态就会迅速被破坏掉,反复盯着那道题的答案不停地发怒和急躁,再也看不进去任何一道别的题了。

白非立经常会因为这种“拦路虎”而影响一整天的心情,通常白非立在与拦路虎大战几百回合,仍没解决,熬到了晚上八点多之后,就会带着沮丧的心情,象征性地看一会儿英语阅读,再翻一翻命题人1000题,给自己一种今天还是有了一点收获的感觉,然后迅速收拾好书包,就出去吃宵夜去了。

白非立通常会吃一份大学周边特色的十元套餐,今天是顶配炒面,明天就是臭豆腐加煎饼,大后天就是大鸡排加免费的酸梅汤,一天换一种排列组合方式,偶尔还会加餐喝一罐勇闯天涯,借着酒精的力量,幻想自己也能考研成功,勇闯人生成功路。

这时候,白非立所挚爱的无骨香酥鸡柳的摊子早已经倒闭不干好久了,所以只能相见不如怀念,每当想起的时候,就去吃点爆浆大鸡排,炸鸡肉串,烧饼里脊什么的聊以自慰了。

回到宿舍一般都是快十点了,白非立洗漱完毕,打开电脑,看到宿舍断网,然后再继续看早已提前下载好的电影,电视剧和综艺,一个人戴着耳机傻笑哈哈乐到半夜一点多再躺在床上听着手机上的音频,辗转反侧到三四点才迷迷糊糊睡着。

一觉醒来就是又一天的下午一点了,再去校门口吃另一种馅儿的饺子,然后再去图书馆搬运别人占座的书… …长此以往,循环往复。

这天晚上,因为第二天上午要进行专业课的闭卷考试,同学们都在紧张地看书,这门课的任课老师很直白地说,没有题库,更没有更没有往年的试题,只要能把这一本书完全背下来,就肯定能考高分。

好在这本油印教材只有一百多页,而且每个章节自称体系,逻辑自洽,全是这位老师自己发明和重新定义的概念的堆叠,不用思考为什么,闷头背就完了。

白非立心想,闷头背这事儿咱擅长啊,而且这书这么薄,全是概念堆积,比有机化学可简单多了,今晚通宵,干就完了!

这时候伟哥又来了,问白非立复习怎么样,白非立说,这玩意儿,背就完了,今晚肯定要通宵了。

伟哥又问,你这学期开始选修的德语课上怎么样了?

白非立说,我反正选修学分早就修够了,本来闲着没事儿想去看看呢,没想到那课还要闭卷考试,还点名,我就给退了。

伟哥说,是啊,李晨那小子保研了,也闲着没事儿修了那个课,后来听说多出学分的选修课挂科也会影响保研,吓得他一节课都没上就赶紧退选了。这群人为了能上个研究生都魔怔了,考研的整天团队作战,神经兮兮,保研的竞争你死我活,保上了还各种担心出问题。

白非立撇撇嘴说,不就是个研究生嘛,有啥好稀罕的,你看我们哪个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考上本校的研究生!

半夜十一点多,白非立和其他同学一起叫了一份宵夜外卖,这次是加了鸭腿的十五元套餐,吃完后就开始全力背书了,一直奋战到五点多才算满意地背完,合上课本,上床又眯了一会儿。

考场上,白非立发现,这老师果然说的没错,全部都是书本上的原话组成的填空和问答题,白非立熟练地往上写着,二十分钟就写完了,艰难地等到可以交卷的时间后,志得意满地交卷了,在走出教室的时候,白非立发现,居然还有十几个人没交卷,趴在桌子上抓耳挠腮,卷子一半都空着的。

白非立故意交完卷后从后门出去,路过伟哥的时候,看伟哥卷子大部分都是空的,白非立不禁心里叹息,这人都得懒成啥样子啊,白给的分都懒得背,活该没研究生上!

从考场出来,白非立边往宿舍走边在心里感叹,果然还是那个啥时候都充满了混子同学的鱼腩985。

第59节

考完回宿舍后,白非立专门去问伟哥,为啥写那么慢,就那么点东西,二十分钟都能写完了,怎么一个半小时了,都还空着?

伟哥说,还能因为什么,不会呗~

白非立说,你昨晚没背吗?

伟哥说,昨晚一点多的时候,我刚想开始背书,就在校内网上看到那谁转发了一个视频,是讲XX历史事件的,我打开看,就顺着看完了,看完就快五点了,太困了,我就上床睡了。

白非立说,你这要挂科了怎么办?

伟哥说,这不能吧,这老师能让咱们挂科?再说了,这是专业选修课,挂科也不用重修,我到时候再补选一门别的,把学分凑上就行了。

白非立刚想说伟哥不嫌麻烦吗,然后就想起来伟哥不用考研,于是就没说什么了。

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当白非立在网上发现了一个政治冲刺班讲座录音,喜出望外,觉得省了几百块钱,赶紧下载的时候,才猛然发现,已经十二月了,然而自己前几个月把几乎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复习数学上,政治还一点没看,专业课也一点没看呢。

白非立边听政治冲刺班录音,边感受到,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白非立把自己每晚睡太晚,导致起床后就已经下午的原因归结到宿舍太吵,没早睡的基因身上,于是在距离考研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候,白非立去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日租一百块的公寓,美其名曰,要好好复习。

入住的第一天,白非立十点多就洗漱完毕躺床上,边看电视边酝酿睡眠,希望可以在十一点前睡着,但是新闻频道的24小时节目都播完了,白非立还躺在床上,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一晚的白非立挣扎到三点多才缓缓睡去,早上九点的闹铃必然是没有叫醒白非立。

起床后的白非立又一次完美错过了在12点前吃午餐的机会。

在楼下匆匆吃了一碗扬州炒饭后,白非立就一路小跑来到了图书馆,也许是期末临近的原因,也许是考研也进入了倒计时的阶段,那些平时占座不来的人基本上都坐在了位置上,白非立再也没有施展“乾坤大挪移”的机会了。

转了一大圈,白非立愣是没找到一个可以坐的位置,心中的烦躁之情一下子就转变成了怒火,无处发泄的白非立赶紧走出图书馆,看到停在路边的一辆捷达王轿车顶上放了半瓶矿泉水,白非立走过去,一把抓过矿泉水,狠狠地摔在地上,边摔边低声吼道,一群没追求的人,赖着座位装勤奋学习倒挺积极的!

这时候一个人从捷达王里下来了,冲着白非立嚷嚷,你扔我的水干嘛?

白非立一脸怒火冲着车里下来的胖子吼道,水不喝了扔到前面的垃圾桶里,放车顶算啥?别在老子地盘儿上放肆,信不信我马上喊弟兄们来揍你!

本来气盛的胖子见白非立像疯狗一样乱叫,愣是吓得钻进车里,一踩油门走了。

白非立带着剩下的一点怒气,转而去教学楼找空座去了。

找好坐的地方就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白非立又把之前的复习程序重复了一遍,勉强撑到晚上八点多就回住处了。

有了前一天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的经验,白非立决定这一晚就在屋里看书,看到困了再睡。

白非立打起精神看了一会儿政治题,不出十五分钟,就连打了二十个呵欠,确定自己已经非常困了,必能睡着无疑后,白非立赶紧躺床上。

一个翻身,白非立忽然发现自己又一瞬间精神了。

半小时后,白非立又起床去看书,这次换了天坑学专业课看,不出半小时,又困了。

上床后,又一个翻身,依然瞬间精神。

一整个夜晚,白非立重复了四五次这种操作,最后睡着的时候已经早上五点多了,比昨天还要悲剧。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白非立这下连午饭都懒得吃了,在超市买了一块面包,一个饭团,吃完后就去教室看书了,这天到晚上六点多,白非立去食堂吃了饭,回宿舍转了转,发现班上找工作的几位在坐在一起闲聊。

白非立凑上去听,听他们在那边说班上那几个保研的要么蹲在宿舍里躺尸混日子,要么早就回家或者出去玩去了,就剩这些找工作的在打最后一战。

白非立说,我们这不也还在复习呢吗?

英俊哥说,你们哪有我们惨,你们又感受不到就业寒冬的威力,咱们这届号称史上最难就业季,往年能轻松去,都用来保底的公司,现在都开始挑人了,一般要研究生,本科生得非常优秀才能去,那个SB公司,我们都进终面被刷了,这公司我大一的时候还看不上呢,谁知道行情变这么快。

白非立说,那SB公司那么烂,居然还挑起来了?反正要是我,请我去,我都不去。

英俊哥说,真轮到你找工作,估计SB给你一个垃圾职位,你都争着去了,你看那谁,拿了一个SB的销售offer,人家公司一施压,马上第二天就当场签三方了,违约金五千块,不敢放弃,害怕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工作了。

白非立说,哪有那么夸张~

英俊哥说,你还是复习你的去吧,不找工作,你不懂的。

白非立说,还是保研的爽啊,有一整个学期的时间可以浪荡。

英俊哥说,要不说到了大四,保研的过上了猪一样的生活,考研的过上了狗一样的生活,找工作的过上了猪狗不如的生活。

白非立说,哎,不对啊,我咋听的是,考研的是猪狗不如的生活呢?我觉得我们可累了~

在座的其他人听到这话,纷纷骂出了滚字,让白非立赶紧滚,别参与他们找工作交流的话题。

从宿舍出来,就已经快十点了,白非立吃了份宵夜,就回到了住处,再一次重复辗转反侧的夜晚难眠。

第60节

白非立努力尝试了五天,都没有把每天的有效学习时间提升到四小时以上,最后白非立放弃了,决定最后只剩一周的时候再突击复习政治,剩下的这几周抓紧时间复习天坑专业课。

白非立使出了比以前复习期末还要大的力气去迅速把教材又啃了一遍,好在本校的指定教材就是白非立本科学过的,配合着脑子里残存的一点印象,这次学习过程还是很快的,白非立过完了一遍课本,看完了配套的习题讲解,觉得没问题了。

可是白非立最苦恼的就是,这专业课不像英语数学和政治,可以轻易看到往年的考题和标准答案,就算看透了书,写完了配套习题,心里面还是没底。

白非立无奈之下,只好上万能的某宝搜一下,搜完后白非立就更加恼火了,为什么别的学校都有往年考题和复习资料大全售卖,连犄角旮旯的没听说过的大学的考研题都有卖的,为啥唯独自己学校的这么严丝合缝?

于是白非立只好挑了几个985高校的同一学科的考研题,买回来写了一遍,写完后白非立心里面越发没底了,因为白非立发现这天坑专业课考题啊,如果所有类型的题都能见过,那就一点都不难,很容易就能写出来,如果之前没见过,那就太难了,怎么都想不出来,但是如果看一遍答案,就很容易知道答案并且记住了。

这更让白非立心里面很不放心,第二天白非立起了一个大早,强忍住困意,在校门口匆匆吃了一碗热干面后,就跑回了宿舍门口,赶着和结队上自习的考研同学一起出发,边走边问他们专业课的复习情况。

在聊到往年试题的时候,一个同学就很生气地说,其实这专业课考试啊,就是咱们当年那个任课老师出题的,我上个月在路上碰见她,专门问她有没有题库,她像躲瘟神一样赶紧就跑了,后来隔壁班的小李也去她办公室问她要往年的试题。

她都很严肃地说,咱们学校研究生考试一向很公平公正的,说不透露题,就谁也不会透露的,你们就放心备考吧,你们没有的,别人也不会有。

白非立听完这话,心里面觉得有点踏实了,毕竟自己要是不会,别人除非是大神,否则天坑学这么高深莫测,深不见底的学科,别人也肯定不会。

然后白非立就自己找地方复习去了,他一直不屑于和别人团队作战,他觉得那是很没出息的做法,连考个研都得找个同伴,太low了。

这天下午,白非立觉得天坑专业课搞差不多了,已经没啥可再复习的了,志得意满地回到了住处,开始刷起校内网,发现班上一个不考研的学生发了一个状态,看完这个状态后,白非立心里面就开始觉得非常不爽了。

原来是这位同学去KFC买了二十几份小食,送给了班上所有备考的同学,这倒没啥,关键是他发的那个状态的原话是,给班上所有 准备考研的同学送去一份祝福,你们辛苦了,加油!

白非立既没收到这份小食,也没接到这位同学的短信或电话,心里面就觉得极其不爽,他倒不是馋那九块钱一份的特价小食,他是觉得自己完全被忽略了,明明自己也是考研大军的一员。

晚上白非立专门去到KFC猛吃了一顿,边吃边在嘴上反复嘀咕,我又不是馋你那份乞丐版的特价小食!

这一年的跨年,白非立都是一个人在住处度过的,很快进入了2012年,白非立对这个年份并没有什么太强烈的感觉,因为马上就要考研初试了。

最后一周,白非立明显感觉到,他之前过于高估自己最后一周的战斗力了,计划一天看完的政治内容看了两天都还没看完,但每天又会忍不住再去看看数学和专业课,害怕没复习好,一直拖到初试的前一天晚上,白非立都没有把政治完全复习完。

最后白非立只能孤注一掷,拿出了一本传说中可以覆盖大题百分之九十考点的小册子,又用自己最擅长的闷头背大法,一晚上背完了一整本册子。

背完后已经是早上五点多了,白非立满意地躺在床上又睡了一会儿回笼觉。

在梦里他梦到政治考试果然全考了自己背过的题,兴奋之余马上就奋笔疾书,赶紧写,突然自己身上的手机响了,原来是忘了把手机放在包里,也没有关机,这时候监考老师走了过来,白非立心想,这下全完了。

白非立一下子就从梦中惊醒了,发现刚才是梦的同时,又看了下自己的手机,原来自己的手机真的响了,是英俊哥发的短信,问自己咋还没去考场外候考呢,这时候离进考场已经只剩十分钟了。

白非立睡觉的时候忘了定闹钟,多亏了英俊哥的短信声把自己叫醒了,否则真的可能悲剧了。

第61节

进考场后白非立才发现,原来同专业的同学一起报名的,都坐在了一个教室里。

整个考场里只有四五个人不认识,其余的全是同专业同学,白非立落座的一刹那,仿佛找到了期末考试的感觉。

在老师的提醒声中,白非立把自己的手机关机,并且确认了三次,肯定是关机了之后,才放入书包里,在准备把包放到老师指定的讲台上的角落的时候,隔壁班的一个人走过来,说自己没带包,要把手提袋装到白非立的书包里,白非立接过来,塞到书包里后顺势找了个角落放好就回去了。

拿到卷子后,白非立扫了一眼,写好姓名后,就去看大题,发现大题有三道就是昨晚背过的,其余的虽然没背过,但也能用背过的知识点来凑,这下白非立就把心放肚子里了。

刚把选择题写完,就听见教室里响起来手机铃声,白非立边写题边在心里念叨,果然有人和自己梦里一样忘了把手机收起来,还忘了关机,这下傻眼了吧,明年再考吧!

响了几十秒,铃声仍在响,白非立还在心里琢磨,这老师也太笨了吧,响这么久都没找到人。

正当白非立准备抬头张望一圈的时候,就听见那老师站在讲台上问,这是谁的书包?

白非立抬头一看,发现老师手里提着的正是他的书包。

白非立赶紧站起来说,这是我的书包,但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在响,我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只见那老师马上打开书包,从里面掏出来了一个手机,说,这是你的吗?

白非立说,这是别人放我书包里的,这不是我的。

老师当场把手机电池抠了出来,又把手机放了回去说,把电池抠出来了,你考完记得装回去,下次记得关机。

白非立本来还想解释说这不是他的手机,但看这老师也不追究了,就坐了下来,再扭头一看那个放手机的同学,像个没事人一样正埋头写题呢。

看到这一幕的白非立心里正想发怒,想到还是考试要紧,就硬压了下去,赶紧写题去了。

大冬天里,白非立被折腾出了一身的汗,好在政治考试的大部分题都会写,没有耽误什么事儿。

上午考试结束后,白非立当面问那个放手机的同学,为什么不关机,是不是故意想坑人。

那个同学也只是笑笑说自己忘了。

白非立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别人往自己包里放东西了。

跟同学走到学校食堂后,发现中午的食堂已经爆满了,不仅队都排到了大门外面几百米长,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了,许多人都是端着饭盘蹲在地上吃的。

看到这场面的白非立被吓着了,又想到往年考研的时候,自己都是一觉睡到下午一点多才起床,也没见过这场面。

白非立最后又去了自己公寓楼下的饺子店吃了二十个韭菜饺子,喝了一瓶豆奶,满意地上楼了,想着下午考英语,没啥好复习的,就靠在床上小憩一会儿。

这次,白非立又差点没定闹铃睡过头,他在梦里迷迷糊糊梦到了自己早上的场景,一下子就惊醒了,看了一下时间,又说了一下好险,就赶紧往考场跑去了。

下午的英语考试,波澜不惊,白非立顺利写完之后,居然还剩了十几分钟无所事事的时间。

晚上,白非立去学校附近的成都美食小饭店吃了份顶配版的盖浇饭和龙抄手,他感觉自己虽然上午遇到了点小状况,但整体还算发挥不错,这次考研应该会稳得很。

第二天,白非立一早就在闹铃的提醒下起来,早早吃过早餐就在考场外等着了,一会儿他就看到了自己班上的考研大军竟然是一起来的,更令他震惊的是,居然还有好几个不考研的同学在送行,英俊哥也在其中,怪不得昨天会发短信提醒自己。

那个给每个人送KFC小食的同学,这次还给每个人发了一罐红牛,这让白非立心里又有些不爽。

见了面,白非立跟大家闲聊时,这位送关怀的同学也没发现自己把白非立忽略掉的事实,白非立心想,丫肯定是故意的。

上午白非立带着一些怒气考完了高数,感觉一般般,有一道大题算了好几遍都是一个很诡异的数字,这让他很不爽。

考完中午出去的路上,白非立先是问了两个同学,那道题答案是啥,一个说忘了,一个说是很长的一串数字。

听到这个答案,白非立心里稍稍有些踏实了,不过这个说很长一串数字的同学又补充了一句,说,但是那几个人都说是一个整数。

白非立瞬间就萎靡了,过了一会儿,白非立还是选择相信那个和自己类似的同学的话。

下午的专业课考试和白非立平时复习的感觉一样,百分之八十的题都会,剩下的没见过的有三分之一会的,其余的是真的不会,没见过的东西让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是什么。

离考试结束还有五十分钟时间,白非立就已经坐得受不了了,因为他确信自己会的肯定对,而且已经检查几十遍了,而他不会的,他也很肯定,再坐在这想一百天也想不出答案。

在看到有一个人提前交卷后,白非立也跟着交卷走了。

回到宿舍,等其余的人考完回来,白非立和几个同学一起出去吃了顿涮羊肉以示庆祝,酒桌上觥筹交错间,白非立一人就喝了两瓶小二。

那一晚醉意中的白非立隐约觉得,一个时代结束了。

第62节

寒假里白非立给舅舅打了个电话,按照学院里导师招收的研究生专业方向逐个问舅舅,到底选哪一个导师的研究方向最有前途。

舅舅挨个儿给白非立讲了不同专业方向都是干什么的,将来会有什么应用前景。

听舅舅介绍了半个小时后,白非立觉得怎么听上去每个专业都很有前途的样子。

舅舅听到后马上说,所以才说你学了个王牌专业啊,你们专业是国民经济的命脉,各行各业都离不开你们,所以你将来专业学好了,不管做什么都是很吃香的,人才不管去哪个领域都抢着要。

白非立听完这个顿时觉得自己未来一片光明。

充满信心的白非立本来准备寒假的时候要把学校复试的笔试专业课看一遍呢,毕竟笔试要考的东西都是自己大三没怎么学明白的高深莫测的课。

可复习资料的匮乏让白非立只能硬着头皮看教材,只要一看书,白非立就梦回大三,瞬间找到了当年看不进去书,被各种互相矛盾的理论怼得晕头转向的感觉,不一会儿就心浮气躁,怒火中烧,就差把教材直接扔了。

这天晚上,白非立混进了一个外校考白非立学校的QQ群,看到里面的人讨论什么时候复习复试课的讨论,都说,现在复习太早了,还不一定能过初试线呢,如果过了再复习也不迟,如果不过还得联系调剂呢,到时候别的学校不考这些科目,那就白扯了。

看到这里,白非立觉得,虽然自己肯定能过初试,但是竞争对手们都没复习呢,自己到时候也跟着一起同步复习,肯定有优势,在确认了群里面的备考学生全部都是双非高校后,白非立就想起了英俊哥说过的话,本校学生肯定有优势,就更加放心地不再复习了。

寒假里白非立间接得知,自己的高中同学要在国内读研的并不多,只有零零星星三五个,还基本都是保研的,其余基本上都出国读研究生去了,这让想起了自己当年斯坦福志向的白非立感到十分不爽。

只有一个当年摆了自己一道的杨志强也考了本校本专业的研究生,本着都是天坑专业的学子,可以互相学习的想法,白非立还极为罕见地跟杨志强交流了一下,问了杨志强为啥考本校。

杨志强说自己本来打算出国呢,但是联系好的老师说不要本科生来读直博,正好那个导师在自己学校也有实验室,就让他先在本校读一个硕士,硕士毕业了再去美国那边读博士。

听到这里白非立觉得自己前几天还被舅舅描述得一片光明的前途突然就黯然失色了。

他又疯狂地去翻自己学院的老师的简历,想要找一个有希望硕士毕业,或者硕士期间就能出国拿学位的老师,翻了半天发现好像只有挂名院士的课题组有这个希望,于是就又一通打听,怎么才能去那个组读研。

同学都说,去那个组很难,那个组每年都是择优录取,也就是看笔试成绩,本校的考研考不过那几个考研专业户学校的,所以他们那个组基本上全是二本考上来的研究生,几乎没有本校的学生。

得知这一消息后,白非立觉得人生好难,一步落下,怎么步步都追不上了呢?

开学后,白非立就被舅舅派来的一辆五菱宏光拉着自己和行李去到了舅舅的单位里,白非立要在舅舅的单位开始做毕业设计的实验了。

在被安排进了一个工厂里的宿舍后,白非立就开始白天跟着舅舅在研究院上班了。

第二天,白非立就被舅舅安排给了工厂里的小领导,小领导带着白非立来到了工厂里的一个产线上,亲自手把手教白非立如何配料,投料和生产这个工厂里的主流产品。

忙了一周的白非立感到很困惑,就去找舅舅,问他,自己是来做科研课题的,为啥让他跟着搞了一周的生产,啥也没学到,就做这玩意儿,答辩能行吗?

第63节

听完白非立抱怨后,舅舅说,你以为你在学校做的那些东西就很高大上吗?你一个本科生懂啥,你专业课才学了几门,学得有多深?论文读过几篇?实验做过多少个?你啥都不会,你去一个实验室,除了打下手还能干什么?你去做的,也都是老师给你安排好的,你照着做就可以的东西。

白非立说,可是听起来高大上一些,最起码在研究生面试的时候,说起来有优势啊!

舅舅说,你都考本校了,你还要啥优势啊,和你竞争的最大对手就是你们同系的同学,但是你们专业招那么多人,就算把你们整个系都录取了,也不够,你要啥优势啊!

白非立说,那我也想做点偏学术性质的,总不能到时候答辩,人家都是听起来很有理论性的东西,我一讲就是如何生产XX产品吧?

舅舅说,理论性的东西,你只要想找,你怎么都能找出来,等你把这个产品工艺搞懂了,你自然就知道怎么写了,现在你还需要踏实干。

被舅舅一顿教育后,白非立又回到了车间开始跟着小领导干活,白非立跟着做的其实是舅舅主导立项的一个新产品,刚刚找到对接的客户,但产品质量还不稳定,送到客户那里总出问题,一出问题,工厂的销售就得赶紧跑到客户那里稳定客户情绪,然后让客户相信,只是这批货有问题,然后工厂这边就要在销售回来前赶工做出一批没问题的产品去替换。

可是这产品经常出问题,产品质量不稳定,出厂前还检测不出来,每次都是到了客户的产线上就各种出问题,于是车间这边就要跟着折腾,经常连夜赶产品。

白非立才来了不到一个月,就已经搞了十几个全夜班了,还有过两次一天只睡三个多小时的经历,其余时间都是在产线上跟着两班倒的工人赶产品。

白非立在工厂的质量总结会上当着领导的面提出问题,为什么不能想办法把产品在出厂前就做好呢?为什么客户那边出了问题不分析原因呢?为什么每次都是出问题了就再按照老方法重复一次,期待这次不一样呢?

工厂的老总工说,这一行都是这样,很多东西是用理论无法解释,更无法预测的,你如果能够预测,你在学校读研究生也就不要做实验了,直接用你的方法预测一下就行了,现在有了计算机,再复杂的模型也能分分钟给你预测出来,可是你预测的出来吗?

白非立说,那也要去找原因啊,不能每次解决方法都是再做一次啊?

总工说,你才来了几天了,我在这待了二十多年了,我们大部分产品出问题都是因为做的时候不认真,或者纯粹几率问题,很多时候就是再做一次就好了,下一次也不一定百分百就没问题,你是985大学生,你厉害,你来找出问题,改进出来一个百分百不出问题的工艺啊!

白非立说,我不是说我厉害,我只是想说,不要用这么低效率的方法来折腾人,你知道你一个产品出问题,我们产线上的人就得连夜做,很多工人都受不了两班倒,一次工作12个小时,一周都不休息,都辞职走了。

总工说,还是那句话,你觉得有更好的办法,你就去做,你没有,就别在这抱怨,抱怨有用的话,世界早就和平了。

会议结束后白非立又愤愤不平地找到舅舅去说理。

舅舅说,这项目实验阶段是他做的,现在交给生产部门了,就得听工厂那边的,其实所有的东西在实验室阶段和生产阶段都会出现较大的偏差。

白非立说,那他们就去找偏差原因啊,干嘛折腾我们。

舅舅说,这正是你的机会啊,你不一直抱怨这些东西没技术含量吗?你现在就利用空闲时间来实验室这边做实验,去找出客户那边不行的原因,来改善工艺,这就是一项很有技术含量的课题呀,这可比你们学校搞的那些只为了发论文的东西有用多了,你可别小看了这个产品,这产品里面可有大学问呢!

白非立见不能让舅舅帮自己解决问题,就嘟囔着走了。

白非立觉得,这产品就几个组分,外加一个很简单的工艺,这里面能有啥好研究的啊。

又回去接着跟工厂的工人没日没夜地疲于应对产品问题去了。

一个干了很多年,但只比白非立大一岁的工人拍拍白非立说,人生的大部分时候都不能问为什么,干就完了!你越想得多,就越难受,很多问题你放在那里不管,是真的会自动解决的。

白非立不知道回他什么,只好跟着一起闷头干。

这天下午,白非立无聊玩手机时,在班群里看到考研出分了,本来还在产线上加料呢,白非立把桶丢给旁边的工人,说自己要大便,直接就跑到了办公室,用舅舅的电脑打开系统查成绩。

数学和专业课都比白非立预期的少考了二十分,但总分数仍然比去年的最低录取分数线高了十几分,这让白非立觉得自己基本稳了。

班上考研的都纷纷在群里报成绩,白非立发现大部分人都比自己的分数高,这让白非立感到有些尴尬与不爽,群里面一群人问白非立多少分,白非立只能装作没看见,关掉了QQ回到了工厂。

刚回到产线上,白非立就收到了英俊哥的短信,果然是问分数的,白非立只好回了一个,分不高,才考了XXX。

第64节

出分后,又在工厂无脑干了一周,白非立就以准备复试为名,又跑回了学校,到了宿舍和同样考研的同学一聊天,白非立才发现一个悲伤的事实。

原来一个同学从老师那里拿到了初试成绩表,按照规定的1:1.2的比例算的话,白非立的分数正好比分数线高了三分,而吊在排名后20%的清一色全部都是本校本专业的考生。

同样考研的A同学说,他们那几个考研专业户学校的学生太强了,考出来那么多400+,专业课一个个都是满分,像是白给的一样。

另外一个B同学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都被那个任课出题老师给坑了,她说学校考研绝对公平,外校的不知道,本校的也不能给,可是外校的资料可全着呢,过去十年的考研题都有,而且是秘传的,网上你花钱都买不到。

C同学说,那也不是任课老师坑我们啊,说明她确实没给任何人呀!

B同学说,放屁,她出题和判卷这么多年,她能不知道外校学生有题?没题怎么每年都出来这么多满分的考生?咱本校的分都那么低?

D同学说,那也没办法,我也是考研过后,我做毕设的实验室的同样来自考研专业户学校的师兄才跟我说实话,他说像我们学校这种档次的985,就是他们这些专业户学校的重点输出对象,考研性价比最高,不用费太大劲就能搞一个985牌子,一下子把毕业学校牌子提升两三个档次,关键是咱们学校每年都录取很多这几个专业户学校的,他们就更抱团来这里了,他们总觉得别的985会歧视他们。

他们都是个联盟,每年考研的时候,一个人背下来一道题,考完先凑一起,把今年的考题给背出来,制作成一份试卷,搞出正确答案,然后只在本校本院内部秘传,绝不往外传播。

而且像咱们学校,一般的211考生都看不上,所以也不算啥考研热门学校,专业课也比较非主流,自然网上不会有资料了。我感觉都被他们这几个学校的学生给垄断了。

A同学说,那你咋不早问你这个师兄啊,这样咱们也能搞点过来。

D同学说,我之前也问了,问他是怎么复习的,他跟我装糊涂,说他就是照着教材看的,别的啥资料都没有,这不,最近要复试了,他的直系师弟来实验室找他了,聊天时说漏嘴了,才跟我说实话的,不过我顺着问他要复试的资料,他还是说,有也不能给,得先给直系师弟。他还扯一堆理由,说他也没办法,要不这么做,以后在校友面前就没法混了。

A同学说,这帮人都太魂淡了,他都不怕在咱们学校混不下去?

B同学说,反正研究生也不跟本科生有啥交集,人家也就是来刷个学历而已。

C同学说,人家虽然人少,但是人家抱团啊,抱团后就比咱们这些本校的要团结力量大。

白非立赶紧插话说,人家毕竟也是有实力,单凭专业课一门也就拉咱们十几二十分而已,咱们不也都考够一百二了嘛。

B同学说,你就别在这放屁了,你快担心一下你自己吧,说不定复试就被刷了,二十几分还算少啊!他们专业课直接刷题库不知道省了多少专业课的复习时间,你说说你,光是刷那本比砖头还厚的教材就浪费了多少时间?人家从大二开始就天天刷考研数学和英语,你怎么比得过?

D同学说,哎,咱们在这说这么多也没用啊,抓紧想一下复试怎么办吧,还得复习呢。

B同学说,我从保研的同学那拿了十几份他们当年保研时候考的题目,学校为了让他们都顺利拿到保研资格,就把题库给他们了,就是咱们复试要考的这几科,估计刷完就行了。

同学们纷纷复印了那份资料,说这次复试咱们可得一致对外啊,然后就各自去复习去了。

一周后,复试通知出来了,白非立果然和同学预测的一样,只比复试线高了三分,排在倒数的位置,他必须在复试的笔试面试成绩里至少逆袭十名同学,才能确保被录取。

令白非立感到难过的是,排在他前面的十几位,全都是同系的同学,也就是说,他们是在跟自己人厮杀。

复试的笔试考场上,白非立发现,果真全都是题库里的原题,大三对这几门专业课完全没学明白的白非立,居然靠着一周的背诵,就能很快写完所有的题目,他一边写,一边暗自庆幸寒假幸亏没复习那几本教材,否则也是白费力。

但很快这份庆幸之感就消失殆尽了。

因为他发现,几乎考场上的所有人都在可以提前交卷的时候,交卷走人了。

这说明了,其他所有人也都背了题库,这场考试很有可能所有人都是满分,根本拉不开任何差距。

晚上回到宿舍后,同学们又在商量对策,说虽然复试占比重60%,但这个笔试就占去了40%,明天的面试只占20%,也就是说,面试的时候,老师得严重偏向本校学生,排在后面的同学才有可能逆袭。

大家都惴惴不安,期待老师能在关键时刻照顾一下自己。

第二天来到了面试现场,这次学院为了公平起见,选用了和公务员考试类似的面试流程,老师提前不知道自己会在哪个屋子里面试,更不知道来面试的人的名字和资料,考生和老师都只知道一个编号,面试前考生抽签决定去哪个屋子里面试,然后再当场抽出三个问题,分别是两道专业问题,一道英语口语题。

白非立一下子就抽中了1号考场的1号签,在同学的加油声中,白非立暗自我握紧了拳头,给自己加油。

他找到了考场屋子,轻轻敲了三下门,听到里面有一个女老师的“请进”之后,白非立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紧张的白非立都不敢抬头看,怯怯地说了一段自己准备好的自我介绍,说完后,就上前去抽签,看到第一个专业问题,正好是自己昨晚刚在论坛上看到的,暗自庆幸,于是准备好好回答一下。

赶紧抬头,面带微笑冲着考官说,老师好,我是本校的白非立,这道题是XXXXX,我的答案是….

正当他准备表现一下的时候才发现,四个老师并排坐在前面,而坐在最中间的主考官正是刘老根。

第65节

白非立带着些许紧张感,结结巴巴地回答完了三个问题,等待老师点评。

刘老根一脸严肃地问,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

白非立挠挠头,结结巴巴地说,不知道啊,我觉得刚才的问题,我回答还可以吧。

刘老根很生气地说,不是这个!

白非立心里一惊,想不到这货一年多了,心里面居然还记着愁呢,关键是他还能认出来自己,这下惨了。

然后白非立强憋出一个笑脸,冲着刘老根说,刘老师,当年是我年轻不懂事,冲动… …

刘老根一拍桌子,大声地说,你说啥呢!我认识你吗?在这跟我套近乎!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不知道咱们这个面试是匿名的吗,和公务员面试一样,都只能叫编号,谁让你上来就自报姓名了?更不能报你的学校!你以为你是我们系的,就能有好处吗?我告诉你,你这是违规行为!

白非立赶紧道歉说,刘… .. 哦,不,考官老师,我刚才一紧张就顺口说出来了,我不是故意的。

听到这里,旁边坐着的女老师笑了笑,然后说,你们这些本校的学生,就是喜欢耍小聪明,觉得自己是本校的,比别人出身好,有优势,就懒得努力了。我告诉你,这些至少在我这是行不通的,我就喜欢选那些踏实能干,肯吃苦的学生,我就很看不惯你们这些本校学生的那股子傲气,光有傲气,没有能力,最后也是个悲剧,要不是每年保研得被摊派一个本校的,我是真的一个都不愿意收。

听到这里,白非立猛然想起了,面前的这个是传说中的武老师,大三上学期那个十几个老师轮流上的课里,她应该上过课,可是那时候白非立翘课,没听她的课,所以也没见过,听别的同学说,这位老师的课题组又叫做二本之家,这老师特别偏爱那些双非学校,看起来很老实的学生,对本校学生,家庭条件优渥的就特别不喜欢,范增师兄好像就是这个组的,保研过去的,怪不得之前见面的时候,说老师总批评他。

白非立赶紧回应道,武老师,其实我们没有这样想,我们也都很踏实努力去做科研的。

刘老根又赶紧拍桌子,说,刚说了,不准喊老师套近乎,好了,你出去吧,该下一位了。

白非立从考场出来后,感觉非常不好,耷拉着脑袋往外走,其他备考的同学赶紧问怎么样,白非立说自己遇到了刘老根,就顺便喊了句刘老师,就被批不准套近乎,感觉自己是要挂了。

同学非常同情白非立,竟然选了一个既有刘老根,又有二本之家武老师的灭霸组合的小组,然后便纷纷祈祷自己千万不要抽到1号考场。

面试结束后的第二天,学院在办公室门口张贴了录取结果和总成绩排名,白非立面试被打了一个最低分,以总成绩最后一名光荣出局了。

这时候升哥走过来看见后,安慰白非立说,这研究生不读也罢,你要真想读,你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你看你,初试成绩和我考得差不多,还比我多两分,但是我一开始就是报考的咱学校的专硕,现在就被轻松录取了,专硕和学硕没啥区别,还能在学校少呆一年时间。你要不看看还有没有校内调剂的机会吧,好歹也是本校生源,那个武变态不喜欢本校生,不代表别的学院不喜欢呀!

白非立说,哦,那我看看天坑二院或者三院有没有调剂名额吧。

升哥赶紧拍了白非立一巴掌说,去那里干啥,那学院还不如咱们院呢,而且竞争得更激烈。

白非立说,那我去哪里啊!

升哥说,去咱学校的管理类,文科类学院啊,他们不挑本科生的专业,而且竞争没那么激烈,好像经管学院有偏工程管理的方向,还倾向于招本科工科专业的学生。

白非立说,那多不好啊,咱是工科生,怎么能学管理专业呢。

升哥说,这不是给你找机会读研呢吗,你除了这些经管文科学院可以去调剂,你还能去哪里,你没看见咱学校这两年火了吗,突然同时被几个考研专业户学校盯上了,所有理工科学院录取分数都暴涨好多分,那些天坑学院哪里还有你的机会啊!

白非立没说话,走了。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白非立居然遇到了一年多没见过的王老吉。

王老吉笑嘻嘻地走过去拍了白非立一下,问白非立是不是刚考研面试完。

白非立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

王老吉说,这年头,不考个研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了,我也刚面试完,被录取了,你呢?

白非立挠挠头说,初试成绩不高,面试又被喜欢外校学生的老师坑了,就被刷了。

王老吉问过白非立的初试成绩后马上就问白非立,要不要校内调剂来我们软院呀!

白非立说,你不是计院的吗?怎么变成软院了?

王老吉说,我本科是计院的没错,但我要去软院读研了,我本科挂科太多,专业课也没学好,考计院太难,软院要求低,而且找到了关系好的导师,大三就跟着这老师出去做项目去了,这老师牛逼啊,直接把专业课题库给我了,我复习一下公共课,考个差不多的分数就行了,昨天面试也基本上就是走个过场,软院一志愿都没报满,当然铁定会录取我这个本校生咯!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到时候来我们组,一起跟老师去广东打工赚钱美滋滋哦!两年就能混一个专硕学历。

白非立说,可是专硕不是不如学硕好吗?

王老吉说,反正你硕士毕业都要出去工作,管它专硕学硕呢,是个硕士不就行了!

白非立在了解过,专硕没有公费名额,还要自己缴学费,而且学费还不便宜后,就觉得这专业肯定很坑,就婉言谢绝了。

回到宿舍,白非立简单收拾一下,就坐长途大巴车回舅舅的工厂了。

一路上,白非立都在想,那软件学院肯定不好,要好的话怎么会一志愿都报不满,看看天坑一二三院考研分数都又创了历史新高了,而且别的学院都有大把公费名额,为啥就软院没有,反而学费还很贵?这肯定是个坑,不能去。

多年后,每当白非立回想起2012年晚春这个时间节点的时候,眼中都会饱含热泪,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个下午,他拒绝了王老吉的邀请,然后决绝地坐上了回舅舅工厂的大巴车,一路上都在看着车窗外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象,心里想的全都是,软院是个坑,肯定不能去。

第66节

回到工厂,跟舅舅汇报了自己的战败状况后,舅舅马上拿起手机跟自己认识的与自己合作过项目的院里领导打电话,问能不能帮忙搞一个学院内专硕的名额。

电话那头的那个领导说,自己这几天正好有事儿去美国了,帮不上忙,要白非立自己去看看校内调剂的情况吧!

舅舅又给自己另一个在学校行政部门工作的同学打电话,问有没有啥机会,那同学说,现在也只有软院和一些文科学院有机会调剂了,那还得看学院那边的老师愿不愿意接受本科非本专业的了,只能说申请过去试试,同意了,就能去面试。

在一旁听舅舅打电话的白非立心里很清楚,那个说自己去美国的学院领导就在学校,而且还是这次招生工作的主负责人,那边说自己在美国,显然是不想帮这个忙,通过做这个毕业设计项目,白非立也逐渐明白了,舅舅平时吹牛认识的那些人,关系熟得不得了,多半也都是中年男人间的塑化剂友谊,塑化剂喝多了,都能称兄道弟,第二天醒酒了就装不认识。

舅舅又说,自己还认识本省另一个985大学天坑学院的领导,现在就打电话问问有没有啥机会。

白非立赶紧打断了舅舅,说,不用打了,调不了本院的研究生,我就不上了,我就出去工作就行了。

舅舅说,本科生出去工作没有竞争力啊,也就出去跑跑销售,混混日子,很快就把年轻的时光浪费完了。要不是软件工程和文科专业读着没啥意思,就肯定要你去读了,有研究生学历还是比没有强很多的。但是前提还是得读本专业的,你本科是学这个的,研究生继续读才有优势,跨读别的专业,属于半途而废,既没优势又浪费时间。

关键是那也都不是啥好专业,我们研究院的小李,比你大十几岁,他就是电脑专业的,当年毕业找不到工作,最后托关系来我们研究院搞后勤了,每天也就修修电脑,另外再兼职当一个电工。

白非立说,我会多找找好工作的,尽量找有技术含量的,如果觉得有必要,我还可以明年继续考,今年没发挥好,被那些专业户学校的学生给坑了,明年如果要考,就肯定没问题。

听白非立这么说,帮不上大忙的舅舅就没再说话了,挥挥手让白非立继续去工厂跟着生产线师傅调整产品工艺去了。

这周,学校有密集的招聘会和宣讲会,白非立就又做大巴车回到了学校。

到了宿舍白非立才知道,原来这次进复试又被刷下来的,一多半都是本系的同学,现在都在匆忙准备找工作。

跟着同学跑到了操场上举办的招聘会后,白非立才发现,虽然操场上聚集了上百家企业,但自己专业可以投递的企业很少,企业里面可以投的岗位也不多,大多数待遇也都很一般,一般都是月薪三千块左右。

白非立转了一大圈,一家企业也没去投简历,觉得都差点意思,不符合自己的要求。

又转了一圈,就看上一家三桶油旗下的子公司,觉得还可以,但那队伍已经快排到操场入口了,等白非立排到,估计至少要两个小时,白非立就决定再去别处转转,等别人都搞完了,自己再去。

最后,白非立找到了一家占据招聘位置最多的天坑公司,这家企业是个上市公司,招聘人数还挺多,从研发到销售,再到行政,生产都在招人。

白非立赶紧排队投了简历,收简历的是一个看起来也像学生的人,一交流,才发现,原来是同系师兄,去年刚毕业入职的这家公司。

师兄熟练地问道,自我介绍一下吧!

白非立介绍完后,师兄又问,你来准备投递什么职位?

白非立信心满满地说,研发。

师兄说,研发啊,你还不行,研发得硕士才可以。

白非立说,为什么不行?我也可以做实验搞研究啊!

师兄说,这就是公司规定,你可以选择其他岗位。

白非立说,那我选采购吧!

师兄又说,采购名额已经满了,要不你选销售吧,其他的你选估计也都悬。

白非立说,好吧,那我选销售。

只见这个师兄赶紧把白非立的简历递给了旁边的一个中年人,说面销售的,就让白非立坐过去跟那个中年人聊了。

白非立看到旁边这个满脑门油光,还有点谢顶的中年人,下巴上有一个大大的黑痣,黑痣上还长了一根长长的毛。

白非立正在心里想,他为啥不把这个长毛拔了呀,这么看着多别扭啊!

就听到中年人问,你来面销售呀!

白非立赶紧说,是的,我现在面试销售岗位。

中年人笑着问,你会喝酒吗?

白非立显然被这个问题诧异到了,啊了一声后,小声地说,会。

中年人又笑着问,你能喝多少啊!

白非立心想,这估计是到时候根据能不能喝酒分配岗位,能喝的就要去应酬了,所以就想了想,回答道,只能喝一点点,啤酒喝大半瓶吧,白酒最多一杯,再多就不行了。

只见中年男人边笑边不停地说,好好好,然后在一个本子上写写画画,然后冲着白非立说,知道了,你回去等通知吧!

白非立又问,那大概多久后就能通知下一轮面试呀?

这时候中年男人仰脖子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边伸懒腰,边说,最快一天吧,也不一定,你就等着就是了。

白非立看着面前的这个中年男人剧烈颤动的鼻孔以及长出鼻孔跟着颤动的浓密的鼻毛,心里开始觉得,这个部门会不会很不靠谱。

然后站起来就走了。

等来到三桶油子公司摊位前的时候,白非立发现,排队的人是没有了,但面试收简历的人也撤了。

正在他惆怅的时候,被同学推了一下,问白非立拿到天坑公司下一轮的入围卡了吗?

白非立说,他要我回去等通知啊,哪里有入围卡。

那同学说,那就是没有咯,所有入围的,都会现场给一张入围卡,然后参加明天的笔试,笔试之后还有无领导小组讨论,所以你是第一轮就被淘汰了。

第67节

第二天又逛了半天招聘会,白非立依然一无所获,但认准了要找工作,不再读研的他不甘心就这么回去,毕竟像这么大规模的应届生招聘会,过了这两天可能就不会再有了。

吃过午饭后,白非立开启了不挑食模式,所有企业,只要自己满足招聘要求的,都会去递上一份简历面试一下。

白非立甚至到最后还去面了那些不限学历的岗位,比如以公务员培训为主要业务的几个培训机构,比如八竿子打不着行业的销售,比如一些小公司的万能油文员,只要薪资不低于两千五的,白非立全部都试了。

最后白非立看中了一家宣传是海龟回国创业的公司,主要生产各种化纤产品的,白非立赶紧排队去面试了一下。

面试官问了白非立几个问题,最后又问他了不了解化纤,白非立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跟着参观的那个大师姐当车间主任的工厂,于是赶紧说了一大堆,连自己都不确定里面的名词有没有说错。

面试官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你刚才扯的那一大堆工艺是涤纶,那你知道锦纶的化学名称是什么吗?能不能把结构式给我画出来?

白非立瞬间傻眼了,他学化学课的时候,就最反感去记一堆化学俗名,他觉得这就是扯淡,人为制造混乱的行为,都统一按照结构式来不就行了。

白非立吞吞吐吐地说,这些材料名称太多太杂,自己忘记了。

面试官又笑笑说,哦,忘记了,没关系,我们这次也主要是招销售,我们也是海龟创业企业,联合创始人都是行业专家,都毕业于美国著名大学的博士,比如Akron,UIUC,Puedue等等,所以很看重团队的专业性,所以才要招相关专业毕业的人作为销售。

白非立说,这也是我想要的,我不想做一个单纯的销售,我更想做能展现我技术能力的业务员。

面试官说,那么你对销售工作是怎么看待的呢?

白非立说,销售也是没有万能法则的,怎么销售其实是取决于你的产品,如果你的产品质量很好,又有技术门槛,你当然可以卖一个高价,然后用你的产品性能去说服客户买单,但是如果你的产品和行业一流的比,技术差,质量也差点,那就只能在价格上做出让步,去体现你的价格优势了,最难的就是,你产品不行,价格还比别人高,那样就太难为销售了。

面试官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是的,我们现在销售的产品就是你说的第二种情况,产品质量差一点,但价格也会相应便宜些,所以你应该更往这方面去思考你的销售策略。

白非立说,是的,目前国内大部分产品,连文具用的中性笔都是这个样子,所以这也是国内的普遍现状。

面试官说,但是我们公司是一个比较锻炼人,要员工和企业一同成长的公司,所以我们一开始可能不会给你很高的工资,可能也就够你在杭州刚刚好生活,大概也就两千来块钱,所以这方面你可要考虑好,你要期望去那些待遇好,一开始就工资高的企业,那你就不要选择我们了,我们也不会让你去总部面试了,省得你到时反悔,浪费双方的时间。

白非立说,那也不能太低了呀,得真的能够我生活吧,我不知道杭州那边房租物价什么的。

面试官说,你放心吧,我们很多员工都过得还不错呢,吃穿住用是肯定没问题的,而且我们是对个人表现是很认可的,许多去年入职的大学生,一入职也是两千多,但今年就已经涨到六千多了,年底还拿了几万块奖金,所以这个主要是看你个人能力的。

白非立听到这里,心里面其实是有些犹豫,他觉得可能这个公司没那么好,在这忽悠人呢,但是手里一个offer还没有的白非立觉得这样拒绝,就啥都没有了,于是咬咬牙跟面试官表了忠心,说自己可以的。

然后面试官就说,那就好,你就回去等通知吧,到时候会让你去我们杭州总部面试的。

下午临走前,白非立看到许多同班同学都在排一个队,也没多问,就过去跟着排了。

临排到白非立才发现,这是一家日本化工公司,最近几年在国内华东地区建了厂,所以定点招聘天坑专业的学生。

轮到白非立面试,白非立递上简历后,就开始熟练地自我介绍,之后又说了自己的科研经历,两个小姑娘边点头,边一直跟着说“嗨!嗨!”

白非立还心想,都是中国人,咋养成了这习惯呢。

最后面试官小姑娘说,自己只是HR,也不太懂专业的问题,但是白非立的专业和学校都符合公司的要求,所以到时候会直接邀请白非立去他们华东工厂面试,具体时间会打电话通知。

面试完出来后,同学们都在聊,说这公司听说还是挺大的一家公司呢,如果能进这家,应该也不错。

白非立心里面也开始觉得有些底了,然后就放心地回舅舅工厂继续干活去了。

这天,舅舅忽然就过来问白非立有没有上考研的调剂系统,白非立说没有啊,自己都不打算读了。

舅舅一脸严肃地说,有研究生还是要读的,你看,我在这就看到了一所广州的大学的招收调剂生的通知,你赶紧报个名去考一下。

白非立一脸惊讶地说,舅舅,那可是个双非学校,那种垃圾学校也能去读?

舅舅又一脸严肃地说,有总比没有强,那怎么都是一个研究生学位呢!

白非立说,要研究生学位这么重要,我明年继续考本校,考Top3大学都行啊!

舅舅说,你还小,你不懂,人生啊,很多时候,耽误一年是会耽误很多事儿的,你已经是985本科生了,你已经不需要学校牌子了,研究生主要是看导师和课题的,本科才看学校,你到时候做个好课题就行了。

白非立说不过舅舅,心里总觉得哪里有点别扭,但又说不出来为什么,就只好说服自己,舅舅毕竟是行业的前辈,肯定懂的比自己多,于是就报名了广州双非大学的调剂,买了车票去到了广州。

到了学校后,白非立按照通知上写的地址,找到了学院办公室,走到门口,白非立看到一个年轻男子,坐在里面正上网斗地主,于是就站在门口敲了下门。

那个男的头也没抬,就说,干什么的。

白非立毕恭毕敬地问道,我是来找谭老师的。

那个男的说,我就是。

白非立说,您就是网上联系的谭一毛老师呀,看起来可真年轻呀,我是来报名研究生调剂的。

第68节

办理好调剂复试手续后,白非立就先在学校附近找了家宾馆住下了。

第二天白非立就来到了天坑学院的实验楼转了一圈,当看到本科生课程实验的实验课程表的时候,白非立笑了,没想到这双非大学做的实验居然跟自己大二大三时做过的一模一样。

到了复试的那天,零零散散来了二三十人,其中只有五个人是一志愿就报的这个学校,其余都是调剂的来凑热闹的,聊天时听语气,好像都不打算真的来读。

在旁听别人聊天时,白非立听说了许多这辈子第一次听说的学校名字,各种城市名加学院,城市名加师范的院校名,一个211都没有,更别提985了。

当白非立被旁边的一个来自考研大户XX师范的同学问到是哪个学校的时候。

白非立满脸通红,憋了半天,说了一个自己学校附近的二本院校的名字。

只见那个XX师范的同学听完名字后瞪大了眼睛,然后说道,哦!那可是个好学校,我当年高考就想报考来着,后来还是差了十几分去不了,我们要是都来这里读研的话,那可要好好交流一下,我得向你多学习。

白非立被这话震惊了,只好吞吞吐吐地说,没,没什么,大家互相学习。

不一会儿来复试的人的本科院校就被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更令白非立感到诧异的是,来复试的人,居然自动根据学校的档次坐成了三排,一个本科来自双非老一本的同学被安排到了第一排正中间,旁边分列两个双非新一本院校的学生,白非立则被安排到了第一排的边缘位置。

不一会儿,谭一毛就拿着一个档案袋进来了,挨个儿点了名字,让同学上讲台上确认自己的个人信息后,就把一张复试笔试的试卷发了下去,要大家开始写,考试时间为两个小时。

白非立仔细研究了一下试卷,发现考试内容居然和自己学校复试的差不多,凭着刚考完没多久的印象,白非立很快便写完了,这时候时间才过去了二十分钟。

白非立闲着无聊,就四下张望,他发现坐在后面的人居然在公开翻教材和打印的资料,坐在第二排中间的那几个更过分,居然直接把别人的卷子抽走抄了。

不一会儿谭一毛说,大家注意安静,这是考试啊!大家请自觉一点,那个我出去上个厕所,你们好好写。

谭一毛刚出去,坐在下面的人就炸了锅,很多人直接就站了起来,拿着卷子去别人位置前对答案,一个不注意,白非立自己的卷子就也被旁边的人抽走抄去了。

白非立迷茫了,很困惑地问到坐在他后面的XX师范的同学,这是在复试吗?

XX师范的同学说,这学校,年年研究生都招不满,这次他们有40个名额,可我们总共才来了不到30个人,所以他们巴不得我们都来读研究生呢,还管我们这个?再说了,你本科学校还不错,属于优质生源,你这考试就算交白卷都能被录取,你信不?

白非立顿时有点怀疑人生,他觉得舅舅一定是在忽悠他,这种学校怎么能来读呢?

考试结束后,谭一毛通知大家不要乱走,中午吃过饭后就在这栋楼附近等消息,复试的面试会在下午进行,到时候挨个打电话通知。

下午白非立接到电话后,就被叫到了一个办公室里,这是一个导师的办公室,里面也真的就只有这个导师一个人。

白非立很奇怪地问,不是面试吗?怎么就您一位?

只见那个老师说,嗨,什么面试呀,我是来通知你的,你已经被录取了,没问题的话就是来我的组了,我叫曾老七,是咱们学院最有名的教授,也是咱们学院唯一能连续拿到国家自然基金的教授,同时还是咱们学校唯一在校外自主创业有正规企业的教授。

白非立顶不住这曾老七的一顿介绍,稀里糊涂地嗯嗯了几声后,就默认被录取了。

从办公室出来后,白非立看着下午三点多广州刺眼的阳光,问了自己三个问题:“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

第69节

回去后,白非立又接到了曾老七的电话,说第二天上午十点,在XX地铁口等他,他要带白非立参观一下他的企业。

白非立打开手机地图一看,那地铁口离自己现在住的地方还挺远,于是就没有续房费,准备今天下午就赶过去。

在地铁上晃悠了一个多小时后,白非立到了曾老七说的地铁站,出来后,发现附近很荒凉,就像是农村里的一个镇,附近有一个很山寨的大商超,满大街都跑着各种摩的和电动车,白非立一出来,就被一群摩托围住了,各种问,靓仔,去哪里!

吓得白非立赶紧捂好自己的背包,然后挥挥手说,自己就去前面的这个大超市的,不坐车。

在超市门口晃悠一圈,警觉的白非立发现骑摩托的并没有跟上来,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后,就开始往旁边的路上走,边走边找住的地方。

最后白非立住进了一家名字叫八天的快捷酒店,在楼下吃了一碗乞丐版猪脚饭后,就回宾馆早早入睡了。

第二天,白非立在地铁口等到了曾老七,坐着曾老七开的比亚迪F3,一路颠簸,来到了一个到处都是农民房的村子里。

曾老七把车停到了路边,然后带着白非立七拐八拐,就来到了一个巷子深处,走到一个大门前,推开门,几个光着膀子的工人正在焊接钢材,看到曾老七后马上停下了手里的活儿,站起来挨个儿喊老板好。

曾老七挥挥手,笑了笑,就带着白非立走到了楼里面。

白非立抬头看了一下,心里面就在嘀咕,好家伙,还正规企业呢,合着就是承包了一整栋农民房,外加一个院子。

到了一楼,曾老七跟坐在前台的一个眼镜小胖妹调侃了几句后,就带着白非立上楼了。

二楼一整个楼面都被改造成了生产车间,凌乱地摆放着各种设备和仪器,整个楼层都是各种机器的轰鸣声,震得白非立感到耳膜都快要破了。

曾老七穿过一堆设备,从人群中把一个一脸机油的男子拉了出来,带着白非立一起上楼了。

三楼被改造成了办公室,摆放了几个从二手市场买来的卡座,里面被改造成了曾老七的办公室。

三人走入了曾老七办公室后,曾老七给面前的人介绍了白非立,然后又对白非立说,这位是我们的总工,你以后喊他曹工就行了,曹工虽然是本科学历,但业界经验丰富,比许多博士生都厉害,你要多向他学习。

白非立赶忙说,你,你好,我是白非立,以后多多指教。

对面的男子猥琐地笑着,伸出了手,边握手边说,你好,我叫曹杰宝,你喊我曹工就行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第70节

简单寒暄后,曾老七就让曹杰宝回去继续干活了。

关上门后,曾老七又跟白非立画了半个小时的大饼,说自己的公司正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是中国新材料领域正在冉冉升起的明珠,最快,后年的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可能就是他的了,到时候就会给白非立一个位次。

见白非立对此没有啥反应,曾老七又说,你来读研的话,肯定是公费的,不用你交学费,另外国家给的补助是每个月两百多。

你如果来我这里,可以兼职在这里做公司的项目,我每个月再给你一千两百多,给你补够一千五,怎么样,很多吧!咱们学校没有别的组的硕士能拿这么多了,博士也就再给一千块补助。

听完这个白非立多少有点心动,觉得这样的话,就相当于经济独立了,彻底不用问家里要钱了,最后还能白得一个学位,他听说自己学校的硕士研究生都不是百分百公费,每年成绩排名最后的还要额外交20%的学费,只有成绩前20%的才每个月额外有三百多块钱。

在得知白非立还没有报名其他学校的调剂后,曾老七督促白非立赶紧回学校,在系统上走程序,然后学校这边就可以把录取程序走完。

白非立点了点头,轻轻地哦了一声。

然后曾老七又说,在学校办完毕业事宜后,就可以直接来学校先开始适应一下了,到时候你会比别的研究生都更早适应硕士生活。

白非立又轻轻地哦了一声,就跟曾老七道别了。

回到住处,白非立跟舅舅打了电话,问像这种层次的学校能不能去,不行的话,就算了吧,985的本科来这种学校读研,实在太掉价了。

舅舅在那头很生气地说,你都没书可读了,你还挑三拣四的,你倒是想去985读,你不是没考上吗?不管行不行,先把这个上了再说,以后有机会,读博可以再选个更好的学校,不要想着二战了,耽误一年会耽误很多事儿的,我当年就因为耽误了一年,到现在都没评上处级干部,而我的同学混得最差的都是处级干部了,机遇都是转瞬即逝的,你只要有研究生学位就行了,你看国家公务员招收,哪个分985,211了?考上后公务员定级不也是根据你是不是硕士,博士定级的,哪个看学校了?有书读,早一年毕业,比牌子强完了。

白非立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什么可以反驳舅舅的理由,只好又哦了一声,把电话挂了。

第二天早上准备坐车回学校的白非立接到了王老吉的电话,王老吉想在毕业前跟老舍友一起聚一下,刚联系完叶良辰。

在得知白非立去广州双非一本大学面试后,王老吉表示十分震惊,马上就在电话那头骂了起来:小白,你个傻X,你本科985的怎么能去那个学校,那学校在我们广东经常降档录取,许多高考不够一本线的,最后都去那个学校读书了,你这个研究生只要读,你这辈子都完了,一辈子都会被人耻笑,人家读研都是升级的,你降级,还一次降两三档。

白非立说,那眼前也没别的更好的学校要我啊,我想二战,可我舅舅说耽误一年会耽误很多事。

王老吉说,那社会上那么多工作了几年又脱产考研的,人家都是傻X吗?啥耽误不耽误的,有需要就去读,但你记住,人往高处走,傻X往低处盲流。

白非立说,好吧,那我再看看有没有别的机会,等我回学校再说吧!

王老吉说,当初要你来我们软院读,你又不来,现在录取工作结束了,你想来都没机会了,我们学院今年招了好多个都没听说过的学校各种专业毕业的,连本科在三本学文学的都有,人家读研能升几个档次,可高兴了!你还往下面走,真是傻X。

第71节

回到学校后,白非立问了问叶良辰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叶良辰说,就找个工作先干着呗。

白非立说,那你没考上就不打算读了?

叶良辰说,考研这种事儿,重在参与,要随便一考就考上了,那就不上白不上,现在复试本校都能被刷,只能说明这研究生不适合咱。

白非立说,那你也不试试调剂?

叶良辰说,之前在王老吉的怂恿下,去试了下软院的调剂,被老师劝退回来了,说我不适合,就没让我报名。

白非立说,软院确实不靠谱,还得交学费。

叶良辰说,我主要是面试的时候说得不好,提了提自己玩过的几个网游,我曾经的大话西游账号等级震撼到老师了,让老师感觉我就是过去混学历的,就没让我报名。

白非立说,我说的是,你不考虑校外调剂一下?

叶良辰说,调剂个毛啊,调剂就相当于高考掉档了,知道吗?再说了,研究生学历也没想象中那么重要,就业不好是普遍的问题,读研就能解决问题吗?

白非立说,我舅舅说,本科生没竞争力,而且你看今年咱们院应聘那几个欧美外企的,都被研究生抢走名额了,本科生就录用了一个,人家还是实习生转正的。

叶良辰说,那些看学历的企业,咱绕着走就行了。985大学生,再烂能烂到哪里去?

睡一觉后,白非立好像感觉想明白了点,他想到了中考后,因为发挥失误,去了普通高中的初中学霸同学小王,他初中时一直成绩比自己好,最后却去了普通高中,觉得自己三年后能逆袭,许多初中同学也都相信这一点。

而事实是三年后又复读一年,也才上了个普通一本。

白非立想明白了,当你掉入了一个次一级的环境时,你是很难逃脱环境对你的改造力的,小王学习能力那么强,为什么读了四年高中才考了个双非一本?

其实小王已经很厉害了,那个高中,每年能考上一本线的也就十几个,几年都出不了一个985,小王肯定读书的时候觉得自己每次都能考班上第一,就已经很厉害了,但他当时肯定忽略了,他的学校在全省的吊车尾位置。

就在这时候,白非立又接到了王老吉的电话。

王老吉说,我今天跟我在你去的那个学校读书的高中同学打电话了,他正好也在天坑学院,你去找的那个导师,是出了名的坑,几乎每年都有被延期的硕士,暑假不准回家,寒假也按国家法定节假日来,熬到除夕才让走,年后初八就得去。

白非立说,可是他说他是那个学院最好的老师,唯一能连续拿国家自然基金的。

王老吉说,别提那个了,那在他们学院都成个段子了,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儿了,第一个基金是他导师拿的,第二个也是在博后单位拿的,来这个学校后一个都没有拿到。

白非立说,啊~~~怪不得他那工厂那么破,原来都是假的呀。

王老吉说,就这你还想去读?我那同学能保研都没读,都出来工作了,人家宁愿去银行当柜员都不读研。

白非立说,好吧,我知道了,看来确实不能去。

刚挂了王老吉的电话,白非立就接到了曾老七的电话,曾老七问白非立怎么还没在调剂系统操作呀,要他马上去操作,他现在就在招生办等着,动作快点,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白非立哦了一声,挂了电话,然后就把曾老七和谭一毛的电话号码都给屏蔽了。

第二天,所有在招聘会递过那家日企简历的同学都接到了复试通知的电话,要他们去企业面试,那企业地方还挺偏僻,有一段路连公交车都没有。

于是拿到复试通知的同学最后有七八个决定去,其余的都放弃了。

白非立和叶良辰都决定去。

刚刚放弃了去广州双非大学读研的白非立非常重视这次面试,毕竟这是他能把握的唯一比较大型正规的企业了。

第72节

天还没亮,要去面试的人就已经集结在一起准备出发了,刚走到宿舍门口,白非立发现自己的资料忘拿了,让叶良辰等等自己。

等白非立回去拿了东西,又上了个厕所出来后,叶良辰说,其余人已经先走了。

白非立边说那些人太不够意思了,边一路小跑冲向坐车的地方。

一路辗转几次,最后搭乘摩的半小时,白非立到达面试的工厂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

这一路摩托在不平坦的路上颠簸,叶良辰白非立两个人挤在一辆摩托车上,蹲得白非立屁股疼,偏偏一路没上厕所的白非立又在憋尿,每次大颠簸一下,白非立都感觉下一秒自己就要尿裤兜子了。

走进工业园,白非立才发现,这估计是个刚建好不久的工业园,零零散散就三四个厂房,其余的全是长满了草的空地。

白非立在一片比自己还高的草丛堆里解决了三急问题后,又跟着叶良辰一路小跑,来到了要面试的工厂。

进去后,按照接待小姐姐的指示,穿上鞋套,在穿过了一大片展览区后,来到了一个会议室的外面,白非立看到了同系的几个同学。

刚准备坐下,就看见一个眼镜猥琐男跟叶良辰打招呼,说,我又碰见你了,我为什么每次面试都能碰见你!

叶良辰没理他,跟白非立坐了下来。

白非立问,那个人是谁啊!

叶良辰说,是附近一所双非大学天坑专业的,最近面试跟他碰见三四次了,每次我们俩就都一起面试被淘汰。

等到了十二点半,白非立看到同系的先走的那几个人从会议室出来,就准备走了,他们显然是已经面试完了。

白非立刚想上去问问他们怎么样,就被过来的小姐姐招呼去另外一边。

小姐姐说,上午面试结束了,你们还没面试的跟我一起去食堂吃饭吧!

来到食堂后,白非立发现里面已经没什么人了,轮到自己打饭,白非立来到窗口,发现只剩下一大盘水煮白菜和半盘西蓝花可以选了。

白非立刚想说,一样来一勺呗,就看见打菜大妈直接就往白非立饭盘里扣了一大勺白菜,就喊下一位了。

白非立尝着像没放盐的白菜,实在吃不下去,幸好这食堂的米饭吃起来品质不错,就干吃了一碗米饭。

回到会议室门口,等待了一个小时后,白非立,叶良辰还有那个眼镜猥琐男同时被叫进了会议室。

一位年轻黑框眼镜男子先一一介绍了四位面试官,分别是副厂长,XX课长,YY课长和YY副课长,自己是技术员兼翻译。

然后又介绍了这工厂的组织架构图,白非立看完后就发现了问题,课长应该就是基层干部了,可这个工厂所有的课长和一半的副课长都是日本人,那说明中国人在这里几乎很难出头了。

想到这里,白非立顿时就没了面试的兴趣。

自我介绍后,副厂长用日语问了一遍几个人的毕业课题是什么。

翻译嘀嘀咕咕翻译了半天,副厂长好像没听懂,于是翻译只好让大家用笔在纸上把自己的课题名字用汉字写上去。

在发现白非立的课题名字和自己工厂业务没啥关系后,那几个日本人就不再问白非立问题了,然后又问了叶良辰和眼镜猥琐男三个问题后,就让他们出去了。

出来后,小姐姐又过来让他们填了一份意向表,就让他们坐工厂的车走了。

工厂的车把白非立三人送到了最近的公交车站,这样就不用再坐摩托了。

回到学校,天都黑了。

白非立感叹道,这面试太耗神了,天不亮就出门,天黑才回来,可明明感觉啥都没干啊!

两天后有人问叶良辰和白非立接到电话没。

叶良辰说接到了,要第二天再去一次,白非立说没有。

后来同学们一合计才发现,问题出在期望薪资上,不管面试表现得怎么样,期望薪资写三千块以上的,都没接到电话,只有叶良辰一个人写了两千以上,所以接到了电话。

第二天晚上叶良辰回来后,白非立问怎么样,叶良辰说签约了,月薪2200,说以后会每年调薪,具体调薪金额看表现,还说年轻人不能期望太高,要先干出成绩,再谈薪水。

白非立问叶良辰去不去,叶良辰说,先去干着呗,反正那边包吃住,这都几月份了,哪里还有找工作的好机会啊!

一周后,班委来统计大家的毕业去向,白非立说自己还没想好。

晚上睡觉前,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offer收获表,白非立开始有点慌了。

第73节

回到舅舅工厂,白非立沉默了一个月。

这个月也没算白干,白非立通过自创的方法,没日没夜地对照工厂新产品生产工艺在实验室做对照实验,终于找出了产品不稳定的三大原因,白非立确认肯定是这个原因后,跑去跟总工说,总工还不信,说那么简单,为什么别的人都不知道。

最后在白非立的争取下,工厂给了一次试产的机会,所有工序完成后,小工头让白非立自己去加最后的料和开反应。

小工头说,这种方法以前的人都试过了,试一次喷一次,跑不及就会被烫伤,反正我不弄,你自己来。

白非立信心满满地投料,开动反应,转身一看,所有的工人都躲得远远的,害怕冲料。

白非立站在反应釜旁边看了五分钟,反应一切正常,然后转身冲着站在门口的工人们伸了伸手,耸了耸肩。

到下午反应结束后,测试参数,一切正常。

这周又重复了几次后,也一切正常

又一周后,连续发给客户的货物也没再出现过问题。

白非立跟着工厂的销售跑了一圈后才发现,这个产品其实有着很大的市场需求,目前有一多半的市场份额还被国外品牌占据,自己工厂做的那个最大的优势就是性能接近的同时,价格可以便宜百分之30%,而且还能有很高的利润空间。

白非立一下子就觉得,要是自己能搞好这个产品,几年内拿下市场上百分之三十的份额,那就是一年几千万的利润,到时候自己是不是就前途一片光明了?

在了解到工厂的本科生一般也是月薪两千块,而且现在一个211的本科生都没有之后,白非立开始动了留下来的心思,而且这周总工对自己的态度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说可以看在舅舅的面子上给自己破格开4000块的月薪。

这么看来就也不还不错。

于是白非立又跟舅舅聊天,间接表达了想留在这个工厂的想法,舅舅一直扭扭捏捏地说,自己其实不想白非立一毕业就来这里,希望白非立可以先出去锻炼一下,否则都不知道该怎么吃苦,直接来这里相当于走了捷径。

在得不到舅舅的认可后,白非立心里有些不爽,他觉得自己想来这里工作是给舅舅面子,而不是舅舅帮自己,看看整个工厂,一个985毕业的都没有,自己又帮忙解决了大问题,虽然是用很简单的方法解决的(后来白非立知道了,这种方法的名字叫做正交调参大法),但就这么简单,工厂的这帮蠢货们也都不会啊!

一气之下,白非立又坐车回学校了。

回到宿舍,白非立听说,有好几个大公司的春招补录工作开始了,白非立赶紧去投递,结果连一个面试机会都没有。

白非立又跟着几个还没放弃挣扎的找工作的同学一起坐车去别的学校的招聘会,在路上同学就说,这估计是毕业前最后一次大型的招聘会了,这次再找不到满意的工作,就只能凑合着干了,那同学问白非立保底的工作是什么。

白非立迟疑了一会儿说,可能要去广州吧。

在招聘会上,白非立转了十几圈,也才投了三个公司,三家公司的面试人员都未置可否,都说先把简历收下了,如果有需求会联系。

最后的求生欲让白非立又投了一家珠三角的小电子厂,那家电子厂招聘技术兼销售,说白了就是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儿,月薪三千块,白非立不管对方问什么都满口答应,最终拿了一个offer。

回学校的路上,同学老黄开玩笑说,其实今年行情不能算差!

白非立说,不是史上最难就业季吗?

老黄说,我高中同学在咱们学校计院,就是王老吉转过去的那个院,他说他们学院年后还没找到工作的同学最后全被那两三家大互联网公司打包收了 ,分到游戏部门的就爽歪歪了,年薪十好几万,分到别的部门的,虽然看起来是月薪五千多,但是人家一年发20个月的工资啊!

白非立说,你就胡扯吧,宝洁的本科生都拿不到那么高的工资,他们互联网企业能拿这么多?

老黄说,骗你干啥,要不是我专业不对口,我肯定也去那里混日子去了,我那高中同学大学挂了得有七八科,你说水平能有多高,最后不也去了。

白非立说,哼,我反正不信,我上高中的时候,那XX软件培训学校天天在电视上打广告,我很多考不上大学的初中同学都去那里上的中专,大专,前几年毕业去北上广工作,我都问了,他们也就月薪四五千。

老黄说,中专生能跟985比吗?你看看我们都混成个啥吊样子了。

白非立说,现在说这些有啥用,你又不能换个毕业证,赶紧想想我们能找个什么样的好工作才是最实在的。

又回到工厂,白非立跟舅舅汇报了自己找工作的惨状,说那几个外企连面试机会都没给自己。

听到那两个外企名字,白非立的舅舅忽然就兴奋了,说,那企业有啥好羡慕的,那个XX化学,我师兄就在那里当大区CEO,说着就掏出手机,打了电话,跟电话那头的人寒暄了几句,问了声好,就挂了。

白非立匪夷所思地问,他真的是大区CEO?

舅舅说,是啊,叫XXX,不信你上网查一下。

白非立说,那舅舅,你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应该让他帮忙内推一下我啊!

舅舅说,那企业有啥好去的。

白非立又说了另外一个外企,舅舅又说,这个就更没啥好去的了,我的同班同学就是中国区的二把手,说着又要打电话。

白非立赶紧说,舅舅,这次可以一定要说我在找工作,我想去他那里工作。

这次舅舅打通电话后,倒是直奔主题,问了他们招聘的情况,又问了问具体的职位和待遇,就当白非立给舅舅使眼色的时候,舅舅又把电话挂了。

舅舅说,问过了,没啥好去的,招储备干部,名字是挺好听,其实就是基层员工,月薪三千五,干得好的,两年内可以提拔到总部去,也就是月薪五六千,这有啥好去的?

白非立憋着脸,一句话没说,就从舅舅办公室跑出去了,他回到宿舍,把自己的一个杯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愤怒地吼道,说要留你们工厂你又说不想让我留,想让我出去锻炼一下,我说要去个大点的企业,自己拿不到面试机会,你正好认识人,又说没啥好去的,我可$@#¥#¥!@@!#!@#!的吧!

第74节

白非立又根据工厂产品的特点,在实验室里设计并制备了几个类似的产品,并进行了性能的对照测试,觉得这些数据加一起应该够毕业论文用了,就匆忙收拾好东西,又跑到了广州去参加春季招聘会。

来到了招聘会现场后,白非立发现,来招聘的单位确实很多,可是跟自己专业有关系的几乎没有,而且很少有不限专业的岗位,连那种一次性招上千人的公司,都把岗位分成了管理类,财务类和工程类,每个大类里面都林林总总地罗列了几十个专业名字,那详细程度堪比公务员招考目录。

按道理白非立的天坑专业应该属于工程类,可当他挨个儿看完了工程类专业列表上三十多个专业名字后,愣是没找到自己的专业名字,白非立仰天感叹,这个天坑专业全国得有几百个高校都开设的有,每年得有成千上万个毕业生,居然被这些大公司集体忽略了。

本来白非立都放弃了,可转了一圈后,发现这个大公司对自己学校还是有优待的,同样是本科毕业生,双非的月薪三千五,211的月薪四千,985的月薪四千五,研究生一律六千。

实在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的白非立,又拐回去排队面试了,轮到白非立后,面试官直接问白非立面什么岗位,白非立说工程类,然后面试官又问了几个常规问题后,就收了简历让白非立回去等通知,只字未提白非立的专业问题。

凭着短短几个月里积攒的丰富的面试经验,白非立觉得自己这个估计是没戏了。

不甘心的白非立又多在广州住了两天,他要去一所985大学参加可能是最后的招聘会。

白非立这次来这所985大学,主要是参加一家看起来还挺大的专业对口上市公司的宣讲会,上午宣讲和收简历,下午就开始面试。

宣讲会上,白非立很快就被这个公司包吃住以及优渥的员工宿舍吸引住了,全部都是两房一厅的房子,家具家电齐全,装修豪华。本科生四个人住一套,硕士生两个人住一套,博士一个人住一套。

接下来到了职位介绍环节,本科生招聘生产管理和质检,硕士和博士则招聘研发,在工厂已经待了几个月的白非立知道生产管理和质检意味着什么,正想有没有什么其他职位的时候,马上现场就有一个来自东北985大学的学生率先站起来提问了,那个学生大声地问,自己是东北985大学天坑二学毕业的本科生,他觉得自己很优秀,也很热爱自己的专业,能不能去应聘研发工作?

来宣讲的负责技术的人说,公司原则上是不考虑本科生来做研发的,但是做了生产管理和质检的本科生也可以在工作中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如果表现得特别出色,还是可以提拔到研发中心去从助理研发工程师做起的。

这位负责人最后还举了一个例子说,自己公司两年前从某西南985大学招聘了一个本科生,做生产管理,本来只是负责生产上的问题,但是他负责的那一批产品在技术上总是出问题,负责相关技术问题的研发部门也一直没解决,但是他通过下班时间自学和查资料,找到了解决方案,并且在一年半里接连解决了三四个这样的技术问题,最终被那个部门的领导看中,直接就提拔成了研发工程师,连助理都没做,年薪也翻了三倍。

听到这里的白非立内心禁不住小激动了一下,心想,这不就是说的自己嘛,在工厂搞生产管理,解决了技术部门都解决不了的问题。看来自己很适合这个公司,可以去投一下这个岗位,说不定自己能更快实现年薪翻三倍的目标呢!

接下来的宣讲内容白非立一句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在幻想自己进了这家企业后如何表现,然后被领导赏识,直接连升三级,年薪翻三倍美滋滋。

到了收简历环节,白非立在轮到自己交简历的时候还专门多说了几句,说自己是在工厂做的毕业设计,已经做了几个月的生产管理了,有经验。

收简历的小姐姐给了白非立一个白眼,然后说,你跟我说这些有啥用,我又听不懂。

吃过饭后,白非立就和其他交简历的人一起站在教学楼外面等通知,据说下午的面试环节就在这里。

一点半的时候,有些人陆续收到了短信,通知下午什么时间去哪个教室面试,到了两点,等在教室门口的人都陆陆续续走了,白非立还没收到短信,他不敢相信眼前的局面,明明好几个211和双非大学的人都收到通知了,为啥自己没有。

两点半,第一批面试的人已经出来了,白非立不死心,强行走到一个面试教室门口,直接冲着屋里正在面试的人喊了一句,我要霸面!

这时候从里面出来了一个中年男子,把白非立推到了走廊上,然后说,把你的简历给我,我现在就单独面你。

白非立赶紧从书包里掏出一份简历,然后用略带紧张感的语气说了一大堆自我介绍。

中年男子说,你这简历我中午就看过了,你的毕业设计题目还有实习经历和我们公司的产品方向不太相符,所以就不做考虑了。

白非立说,可是质检生产管理这种岗位又不是研发,还分方向?

中年男子说,当然,隔行如隔山!

白非立说,可是咱们都是天坑行业,不同方向又能差到哪里去,再说了,本科生哪有分那么细的,毕业设计而已,几个月时间做的东西积攒的经验,没那么大区别的,你们就考虑一下我吧!

中年男子边摇手中的简历边说,我们有的挑,干嘛不挑?你走吧,别看你是985大学的,我们今年都面试了几百个985大学天坑专业的应届生了,不缺你这一个。

说完,中年男子就把手中的白非立的简历扔进了教室门口的垃圾桶里,进教室里去了。

白非立刚想发怒,但忽然又觉得自己很可悲,不一会儿又一股心酸之感涌上心头。

白非立跑到垃圾桶旁边,伸手去捡自己的简历,当他拿起自己的简历的那一刻,发现脸上已经淌满了滚烫的泪水。

这时候从旁边走过一个面试出来的同学拍了一下白非立的肩膀说,哥们,就一份简历而已,不至于,丢了就再打印一份,没多少钱的。

白非立边哭边大声说,不行,他丢我的简历就是不行,这上面有我的照片呢!

第75节

白非立透过眼中的泪水看着阳光照射下变形的教学楼走廊,觉得自己之于这个世界太过于渺小,也根本没有人在乎自己,甚至从教室出来的刚面试完的人经过白非立身旁有说有笑,也根本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站在一旁傻哭的人。

站在2012年的春夏之交,白非立觉得这个世界与自己无关。

正当白非立陷入到了怀疑人生式的思考深处的时候,感到自己后背被拍了一下,然后就听到了一个甜美的声音,喊他“同学!”

白非立赶紧用手擦了擦眼睛,转身一看,原来是一个女生。

那女生见白非立转过身来后,又说了句,你是从外校来的吧,应该也是天坑专业的吧,你现在赶紧去XXX教室,那里还有一家企业在进行专场招聘,还没招满人,你过去看看吧,虽然比这家公司小一些,但也算是对口公司,而且待遇也跟这家差不多。

白非立赶紧说了句谢谢,然后就按照女生指示的路线一路小跑去了那个教室。

来到门口后,白非立边喘气边看教室确认,这时候从里面出来了一个小姐姐笑着说,你是来面试的吗?

白非立说,我是天坑专业的,但不是这个学校的,是XX大学的,我能进来面试吗?

小姐姐说,XX大学呀,那也是985呀,当然欢迎呀,而且我就是那个省的人,你赶紧进来吧!

小姐姐把白非立领到了一个桌子前面,然后跟坐在那里三个正在聊天的人说了一下,就让白非立坐下了。

那三个人听完白非立介绍后,又简单问了白非立几个毕业设计的问题,然后当场就说白非立很适合他们公司,可以当场就给白非立offer。

白非立问自己的岗位是什么,还有待遇问题。

坐在中间的公司副总说,我们公司一视同仁,不像那个XX,会给985,211优待,我们是统一给本科生月薪四千块,这个数字已经不比其他同行低了,希望你来了之后可以好好干,公司虽然不会给985学生有优待,但肯定会给表现好的人加薪的。

坐在旁边的研发工程师说,你来的话,职位应该就是生产管理,这是个很重要的职位,我现在虽然负责研发工作,但是每周都还是要去生产线上亲自负责生产管理的工作,以保证我们的产品质量都能达标,到时候你上岗后应该也是和我直接对接,我会手把手教你怎么做的。

白非立说,那我以后有没有机会也去做研发?

副总说,当然有机会,我们有好几个研发工程师都是本科学历。当然,更多的研发工程师是硕士,比如这位研发工程师,他就是硕士,但是他本科和硕士学校都是双非,这充分说明了,我们公司不看出身,看实力的传统,只要你踏实干,将来你坐我这个位置,也都是有可能的。

研发工程师说,我就建议你当场就签约了就行了,现在都这个时候了,也没有其他什么更好的机会了,我自己硕士毕业后也是换了几份工作,都没干够多久,最后来了这里才觉得这里最适合自己,这里的人都很务实,是真正要做事的人,而且你决定要来后,我可以马上给你些资料,你回去就可以先学习适应了,到七月份入职的时候就会很快上手了。

白非立说,如果你们说的都是真的话,我当然很愿意去,我现在也没签其他公司,而且手上也没其他offer,我也是想真心干实事的老实人,希望能在自己专业上做出点东西。

副总马上就站起来说,现在才三点多,我们公司就在广州的郊区,为了表达诚意,你现在就可以跟着我们的车回去,让你去现场实地参观,眼见为实嘛!反正我们今天的招聘也差不多结束了。

白非立心想,反正也没啥事儿,这个公司听起来确实有点靠谱,而且薪资待遇也不比上午宣讲的那家低,于是就欣然同意了。

一路颠簸之后,白非立在郊区的一排排的农民房丛中看见了一栋楼,车开进大院后停了下来。

下车后,白非立看见公司的楼前竖立着硕大的公司招牌,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八宝科技”。

副总让研发工程师带着白非立参观一下研发中心,白非立走进去看了一圈,发现大部分环境都和自己舅舅的研究院都很像,唯一不同的就是,这里的研发中心的职工都在实验室外面的办公区域有自己专门的卡座坐,而在舅舅的研究院里是没有的,这一点让白非立很满意。

这时候,带着白非立参观的研发工程师走到自己的卡座上,拿了一张名片递给白非立说,刚才忘了介绍了,这是我的名片,请你收下。

白非立看了一下名片,不禁笑了一下,觉得这位研发工程师的名字真有意思,居然叫王奋斗。

第76节

一番参观交流后,白非立当场签了一份入职协议。

副总亲自开车把白非立送到了最近的地铁站,在车上副总跟白非立说,回去后准备完毕业的事情,就可以先拿着三方来签了,这些手续办好了,就能更快入职领工资了。

回到学校后,白非立和王老吉,叶良辰,刘商昊一起吃了顿告别饭。

叶良辰最后决定就去那家日本公司了,月薪两千二虽然少,但吃住在工厂,又是那么偏远的郊区,没啥花钱的地方,足矣了。

王老吉则在畅想自己跟着研究生老板去广东接私活打工的美好岁月。

而当初转了专业就再没出现过的刘商昊也被王老吉找来了,原来刘商昊转去了一个学校很没名气的文科类学院,剩下的三年大学时光都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度过,刘商昊经常去学校附近的老西方等机构打工,一开始是当助教,后来可以带少儿英语的夏令营,到现在毕业直接拿了老西方讲师的offer,据说一个月底薪六千块,但这只是小头,大头在课时费,暑假这种高峰期,一个月光课时费都能拿两万多。

这话听得白非立一愣一愣的,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当一个没有名气的普通讲师也能赚这么多。

这时候叶良辰说,羡慕也没用啊,让你上去讲你能讲吗?先别说你那俄语一样的英语口语,就说让你上去连讲三个笑话镇住场子你能行吗?不是每个人都能吃这碗饭的。

白非立说,说的是呢!

四个人很快便没了话题可聊,闷头吃完饭,喝完啤酒就散了。

第二天学院通知,一个韩国企业来学院举办专场招聘会,只面对本系学生,白非立和班上几个还没找到满意工作的人都去了。

一开始也是照常的宣讲,介绍企业有多牛逼,有多厉害。

白非立只觉得偶尔听到过这个名字,但并不觉得这个韩国企业有多厉害,生产的产品也都没听说过。

最后企业给每个人发了个资料表,填完后就让出去等通知了,十分钟后,里面的人念了五个人的名字,果然没有白非立。

回到宿舍等了一个小时候,进去面试的同学都回来了,几个人聚在一起对了一下,发现被叫进去的,都是在期望薪资一栏里写了低于3000块的,而白非立写的是五千块,自然就没被选中。

最后有一个人当场拿了offer,给了月薪2600,就这还是面试官一百块,一百块给还价还下去的。

白非立问那个同学,你们面试的时候都聊啥了?

那个拿offer的同学说,我们聊了二十分钟,十九分钟的时间都是那个韩国人在用憋足的中文跟我砍价,要我工资再低一点。

白非立直接就跪了,他没想到,原来韩国公司比国内的小工厂还要抠门。

在学校没啥事的白非立又回到了工厂,每天百无聊赖地干点课题的收尾工作。

这天早上白非立闲着没事儿坐在舅舅办公室的茶台前泡茶,一会儿研究院的副总来了,就边喝茶边和白非立还有舅舅一起聊了起来。

副总问了白非立的毕业去向,白非立说自己可能就要去广州了,月薪四千块钱。

副总说,这待遇也不是很好嘛,我们研究院看在你舅舅的面子上,也可以给你开这个价钱。

这时候舅舅笑着说,可是我这个外甥心气儿高啊,看不上咱们研究院,想出去长长见识。

白非立听到这话,马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舅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候副总又说,是啊,年轻人志向远大也是好事儿,趁年轻多出去闯闯,但是至少要选一个更好的公司嘛。

白非立说自己因为准备考研,错过了秋招,好公司都没机会去了。

副总说,找工作这事儿是要提前打招呼的,我侄子前年也是毕业找工作,我提前跟在大公司当领导的同学打招呼,一路保送才拿了个不错的职位,一路下来也是费了大劲了。

白非立没说话,只是闷头喝完茶就说自己要去工厂忙去了。

第77节

这几天班群里已经开始陆续统计大家的毕业去向了,许多人也都在讨论自己别的学院或学校的同学的去向。

每当看到一个同学去了好公司的消息,白非立心里面就会酸涩好一阵子,严重时一天干活都没精神,经常走神,让工厂产线上的工人误以为白非立是不是失恋了,可单身狗怎么会有失恋的权利呢,最多也只会是单恋的苦涩,而在白非立这里,则什么都没有,只是对自己模糊的未来的一种来自于心底的恐惧。

最后白非立发现,班上被迫找工作的人,少有人和他一样去了不知名的小私企,超过一半的人都继续深造读研,连他平时最看不上的几个典型的混子同学也在中介的帮助下,临时突击搞到了去美国读自费硕士的机会,本来白非立以为是什么给钱就能上的野鸡大学呢,结果一打听,三四个人去的都还是挺有名的学校,于是白非立立即进入了一种边感叹美国名校也堕落边为自己中途放弃出国感到可惜的二元纠结态中。

最近一周多时间里,白非立心情都十分憋屈,很快便不知原因地重感冒了,但工厂的任务可不能停,于是白非立只能每天白天吃白片,忍痛干活,晚上吃黑片,湿润枕巾。

感冒刚有些好转,白非立就被舅舅叫去参加一个接待任务,说是自己的老同学带着他们学校的人来参观交流了。

中午酒足饭饱后,舅舅边让白非立给自己的老同学敬酒,边随便问了老同学一句,你们学校有招收调剂的研究生吗?

谁知道老同学马上说,有啊,而且复试还没开始呢。

舅舅又问,那得很高分才可以吧!

老同学边摇手边说,不用,我们每年一志愿都报不满,而且一志愿报我们的学生一般都是非名校的学生,为了优中选优,我们会大量招收学生来参加复试,一般过国家线都可以报名,具体谁来,我们系里说了算,我们拖这么晚才复试也是为了多收优质生源。

舅舅又赶紧问,那像白非立过去行不行啊!

老同学马上说,肯定可以啊,我们系以前两三年都来不了一个985的学生,不过这两年随着考研竞争的激烈,每年都能有几个不错的985的学生。

舅舅赶紧说,那也不至于,你们学校怎么也算第一梯队的211,又在一线城市,好学生还是不愁的,不行就让小白也去试一下了。

老同学说,可以啊,你让他给学院办发邮件就行了。

饭局结束后,白非立扭扭捏捏地跟舅舅说,自己都找好工作了,不想去读研了。

舅舅说,研究生还是要读的,而且这个211论专业实力,实际上比你本科学校还要好,而且又在一线城市,专业实力更强加城市更好,两个加一起肯定比你现在这个985牌子要好了,你去了就是赚了。

白非立想了想同学们的去向,又想了想自己的offer,忽然他就想起来,在八宝科技,王奋斗带着他介绍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郊区重金属的土味儿,身上穿的也都是夜市三十块一件的便宜货衣服,那鞋子就更别提了,山寨耐克的标志都勾弯了,如果要是混的好,又怎么会是那一幅吊样子。

白非立进而又想到自己去了公司应该还在王奋斗下面混,估计几年后才能到达王奋斗的状态,一想到这里白非立就满心绝望。

在强烈的绝望感的催促下,白非立赶紧按要求填了报名表,给一线211大学的学院招生办发去了报名调剂复试的邮件。

第78节

就在白非立发完报名邮件的第二天,舅舅过来说,老同学打电话说今年考研太火爆了,他们学院一下子收到了往年好几倍的报名,里面不少都是985和211的生源,现在白非立也没优势了,甚至能不能去面试都不一定了,为了保证公平起见,那个学院还专门去把他们学院唯一一个挂名院士给请了过去,让院士现场看着报名人的资料点名,点到谁,谁就能来面试,包括一志愿的。

听完这话,白非立心里面一阵委屈,怎么什么事儿都让自己赶上了,考研扎堆儿潮怎么就今年发生了,明明是一个一志愿招不满,调剂也很一般的学校,今年怎么就突然成了香饽饽了,怪不得自己的学校考研忽然那么吃香,原来是整体性现象啊。

等了一会儿,舅舅又接了个电话,原来老同学说,白非立虽然学校还可以,但和白非立一样都是985的报名人数就有几十个了,而且分数都比白非立高,有的人本科既拿了国奖,又发了论文,所以白非立很有可能没机会来了,让白非立再找找其他学校机会吧,别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挂完电话,舅舅很生气地说,我早就跟你说了,现在社会上越来越看重学历了,所以,你考本校没考好,有书读就不错了,让你去广州双非大学,你还不去,现在好了吧?书都没得读了。

白非立撇撇嘴说,没得读就不读了呗,我去工作又能怎么样。

舅舅说,你一个本科生在我们这行,干啥都轮不到你,一辈子都混不出头。

白非立瞥了舅舅一眼说,你不也是本科生。

舅舅说,我们哪能一样?我们那个年代,一年毕业的研究生用手都能数得过来,现在毕业的博士生恐怕都比我们那时候的大学生多,你不读研,你还怎么混?

白非立说,那么多人都没读研,人家也没死啊,不都好好活着呢!

舅舅说,那你要这样比,你干脆现在也别做实验写论文去准备答辩了,你直接找个碗,去街上要饭去吧!

白非立一气之下又坐车回到了学校,刚一进宿舍,白非立就被班长拉走填了一个去向表,白非立犹豫再三,在上面填了,就业,广州,八宝科技。

中午吃饭的时候白非立碰见了英俊哥,问英俊哥就业搞怎么样了,最近几次找工作都没遇见英俊哥。

英俊哥说,已经搞定了,回浙江老家那边去当大学生村官。

白非立说,那靠谱吗?咱读个大学,最后就去村委会干活啊?

英俊哥说,你傻啊,谁当村官是为了真的一辈子在村委乡委鞠躬尽瘁的?还不是为了两年后的遴选?

白非立说,啥遴选啊?

英俊哥说,就是你现在直接去国考省考,很多岗位竞争太激烈,你考不上,比如我们班几乎所有人都报考那个XX海关的岗位了,结果呢?全学院就一个考上的,那是咱水平不行吗?肯定不是啊,是咱这个专业只能报考三不限,报录比几千比一,当然难考了,现在去当村官,就相当于绕过专业限制,可以去报考那些专门给这些人留的岗位了。

白非立说,为了个普通公务员还要三下乡,反正我觉得不值。

英俊哥说,啥三下乡啊,你看来根本不懂我们浙江农村,你来一趟就知道了,我们农村可比许多小城市都舒服,而且我去的那个村还有我家亲戚,好混的很。

白非立边摇头感叹边说,就为了当个小公务员,现在的人也都是太拼了,公务员又不是啥好职业,典型的鸡肋,饿不死但也吃不饱。

英俊哥说,做人不要想太多,能混个平均水平就行了,你还想多志向远大呢!

白非立说,你说那个一线211大学怎么样?

英俊哥说,还可以啊,也就比咱学校差点,前几年他们有机会跟咱学校比的时候,总说咱们学校也就是顶个985头衔,实际上根本不如他们,他们全方位吊打我们学校,所以我还挺烦那个学校呢,不过别班不是有个女生,保研都还去了那个学校吗?

白非立说,真的?我咋没听说过?

英俊哥说,那几个保研吊车尾的都是去了咱们专业比较有名的强势211,我一开始以为会没人去呢,当时我还考虑要是顺延到我,我要不要去呢,谁知道现在都想去读研,把学位当作香饽饽。

白非立说,谁说不是呢,我前几天就报名了那个学校的调剂,结果还告诉我说报名人太多,生源好得很,我可能还没机会去复试。

英俊哥说,那学校啊,才是真的鸡肋,本科读一读还行,研究生嘛,就算了吧,也不比咱们学校好到哪里去,都是混个学位的水平。

这时候班上一个要出国读自费硕士的同学来了,拿着DV要拍每个同学的毕业感言,英俊哥在镜头前说了一大堆俏皮祝福话,然后比了个耶。

轮到白非立时,白非立看着眼前的这位同学,就复习准备了一个多学期,就拿到了美国知名理工大学的自费master的offer,越想心里越难受,最后冲着镜头说了一句:

“大学生活要结束了,你要说有啥感言我还真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个老前辈告诉过我,你以后混得怎么样,毕业五年的时候看不出来,毕业十年可能也看不出来,但毕业十五年,二十年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了,头几年的成败很难说就是定论。”

拿DV的同学又问,那你还是说一句毕业感言吧,到时候我会把所有同学的一句话感言剪辑在一起。

白非立看了看镜头,揉了揉眼睛,又朝远处看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句:

“其实,我觉得大学四年我过得挺傻逼的。”

第79节

第二天白非立忽然接了个电话,通知白非立去复试。

没睡醒的白非立还处在一种懵逼的状态,一直都是嗯嗯,哦哦,好的,然后就挂了电话。

又睡了一会儿的白非立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的地方,刚才接的电话说的学校名字确实是自己报名的一线211大学,可学院不是天坑一院,好像是天坑王院的,是不是搞错了?

正当白非立犹豫的时候,舅舅来电话了,说,自己的老同学的学院今年实在是太吃香了,白非立这种水平的人家已经看不上了 ,但是他老同学还是动用关系把白非立调到隔壁天坑王院的复试里面去了。

白非立说,可是那专业跟我不是一个专业的啊,而且听起来好像更不好就业。

舅舅说,跟你说多少遍了,现在有书读就不错了,而且谁告诉你天坑王学不好了,天坑王学学好了,回过头来再去学天坑一学会学得更好,更融会贯通。

白非立说,那是不是就相当于转专业了。

舅舅说,天坑专业都是一家,不分家,不能看得那么细,要有大局观,不管学啥天坑方向,都是一样的,这样才能真正打通天坑的任督二脉。

白非立哦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来到一线211大学后,白非立随便转了一圈,发现这学校虽然在一线城市,可校园环境比自己学校还差,尤其是学生宿舍,感觉还停留在八十年代。

上午先是笔试,考天坑综合学和天坑王学,这两门课白非立虽然学过,但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许多题目都只能凭印象去写,考场上白非立扭头观望了一会儿,看着别人都在奋笔疾书,白非立觉得自己这次估计是要陪跑了。

下午面试环节,轮到白非立时,白非立说了一遍自己已经说了N次的自我介绍,然后又回答了两个专业问题。

这时候旁边一个老师丢过来一本书,说请翻到九十九页,白非立翻过去,发现是一本天坑综合学的影印版英文教材。

老师说,你先念你看到那页第二段的内容,念完再翻译过来。

白非立本来对专业英语还是有点紧张呢,可他自己翻到的那页恰巧跟他的毕业设计题目很类似,而且自己几天前刚查看过的一篇美国专利就和这一段内容很像,于是白非立很顺利地读完并翻译了出来。

旁边一个白头发老头边点头边说,英语功底还是阔以滴。

然后坐在后面的一个年轻的女老师用很尖锐的声音问到,你本科是985的,你为啥会来211复试?

白非立本来想直接说复试被刷了,但又想解释一下,自己复试被刘老根还有那个变态二本之家女老师黑的经历,想了一会儿就说,我们学校有的老师,其实,更喜欢二本的学生,然后我就去她那里面试,就被淘汰了。

只见面前的这个女老师直接拍了一下桌子,然后说,歪理!谁会更喜欢二本的学生,她脑子进水了吧!你这就是歪理!水平不行就是水平不行,要大方承认!

白非立说,那老师可能还真是脑子有病,你不信你可以去他们组看看,她叫XXX,我们学校都知道,她的课题组是二本之家。

女老师正想再次发怒,只见旁边一位中年眼镜男赶紧说,好了好了,我们不讨论来复试的原因,既然是来面试我们学校,那就主要看我们学校,不管别的学校。你说一下,你为啥选我们学校吧!

气头上的白非立说,你们学校不是一直都觉得比我们学校强吗?怎么这会儿倒先不自信起来了?我们系都还有保研到你们学校的人呢,我为什么就不能来呢?

这话说得中年眼镜男哑口无言,直接说,面试到此为止,让白非立出去了。

其实当时的白非立不知道的是,那位女老师本硕博就是毕业于白非立本科所在城市的另一所985大学,海外名校博后之后,自觉是降了身份才来了这所211的,又一直在这所211郁郁不得志,几年了都没评上副教授,心里一直憋着口气呢。

出来后,白非立碰见了班上的一个同学,原来这位同学也是来复试的,不一样的是,他复试的就是天坑一院的,他被院士钦点了。

同学问白非立今晚住哪里,白非立说马上就走了,不住了。

同学说,明天就出录取结果了,不留在这里等吗?

白非立说,我肯定没戏了,笔试考的没准备过的,一半都不会,面试又把老师得罪了,这研究生我不读了。

回学校的车上,白非立望着车窗外,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自己视线里车边的风景一样,正在一路飞速地往后飞去,想要停下来,却没有办法。

第80节

回到学校后,白非立被自己挂靠的老师通知,后天带着自己的答辩PPT一起去他的办公室进行本科生毕业预答辩。

白非立一下子就蒙了,自己一直是一个人在外面搞生产,根本就不知道毕业论文工作进展到了什么程度,预答辩就更是没想过了,自己这边也就是刚刚把大概的工作量和数据凑齐的程度。

处于慌乱状态的白非立当天又坐车回到了舅舅的工厂,问舅舅自己的毕业论文该怎么写。

舅舅坐在办公室里,把这个项目从立项到实验,再到中试和验收的故事从下午四点多一口气讲到了七点,但还是没讲具体的论文部分。

白非立等不及了,就说,可是我还是要写论文的啊,后天就要去学校预答辩了。

舅舅说,本科生的答辩都很简单的,你就把你这几个月做的东西,都给用正式一点的语言写上去,凑够字数就行了。

白非立说,那我在实验部分不搞因循守旧那一套,按照专利的方式去写行不行啊?

舅舅说,当然行了,怎么不行呢?

白非立回到宿舍,熬了一个通宵,把论文的初稿勉强写完了,第二天舅舅看了一遍,表示写得很好,肯定能完胜大部分那些蹲在学校实验室做着千篇一律的实验的同学的论文。

下午白非立又修改了一下论文,整理了一些东西,就坐车回学校了。

回到学校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白非立随便在学校门口吃了点东西,回到宿舍,倒头便睡着了。

晚上十点多,白非立被手机闹铃吵醒,挣扎着起来,打开电脑开始连夜做预答辩的PPT,折腾到凌晨三点多,总算搞了一个自己觉得勉强还能看的版本,然后就上床睡去了。

上午的预答辩会上,挂名导师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实验室的几名硕博师兄师姐,在听完前面几个人讲完后,白非立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了,因为别人都是走得很traditional的格式,而自己的论文和PPT相比之下,则属于完全放飞自我了,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当年做制图的课程作业时,别人都画的很好,而自己照着英俊哥描的都能越画越离谱,最后终于万劫不复,虽然最后苟了过去,但那完全属于运气好。

正当白非立神游的时候,被师兄提醒该上去讲了。

白非立打开自己的PPT,很流利地按照自己觉得很合理的方式讲了一遍。

师兄师姐们纷纷表示看起来很怪,不像是一个答辩,甚至连一个组会的报告都不算,最多只能算是一个简略版的proposal。

白非立说,可是我的毕业设计是在企业做的,做的也是偏应用的产品,肯定不能和那些在实验室做因循守旧实验的人一样。

师兄笑着说,我知道你做的是产品,可我们组还有两个人也是在企业做的毕设,你看人家也是这么写的。

师姐很不高兴地说,什么叫实验室的因循守旧啊,而且你做的那些都算什么东西啊,早几百年前都过时的理论,拿去答辩,老师可能还会嫌弃理论性不足呢,你别忘了,你首先是在做科研,其次才是做什么。

师兄说,你下午还是给老师单独看看论文吧,其他人的论文上周老师都看过了,就差你的了。

下午,白非立来到了一个会议室里,里面是几个博士正在做汇报,白非立找到了坐在里面的老师,把自己的论文初稿给了老师看。

老师随便翻了翻,然后边叹气边摇头,最后扭头和白非立说,你这写的不叫论文啊。

白非立本来还想让老师给点具体意见呢,但这老师一直都重复那一句,你这写的不能叫论文啊,格式都完全不对。

最后老师随便拿了几本桌子上的硕士博士学位论文翻给白非立看,说这才是论文该有的样子,你自己回去再看看吧。

在准备答辩的日子里,白非立接到了一个老师的电话,通知他已经被一线211大学录取了,白非立像僵尸一样,按照老师发的邮件的程序,走完了调剂和录取的程序,如果不出意外,就算是被天坑王学录取了。

原来面试时的那个眼镜中年男和舅舅同学关系很好,舅舅的同学也就是随口提了一句白非立,结果眼镜中年男take it very seriously了,硬是在白非立考研初试和复试笔试成绩排倒数的情况下,逆势操作,让白非立吊车尾被录取了。

得知被录取消息的舅舅也一直在说,既然确定要读研了,暑假就不要回家了,来研究院,继续把这个项目的产品完善好,这样去读研的时候也算是有个拿得出手的成绩。

白非立只能不耐烦地哦哦了几声后就挂了电话。

答辩会上,几个老师的学生凑在一起百无聊赖地讲着,几个老师本身就是答辩老师,这种答辩更像是走个过场,许多老师都像没睡醒一样,听着学生们演讲,连连打呵欠。

轮到白非立讲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听,犯困的犯困,看手机的看手机,假装看论文的低头假装看论文,在白非立讲完的时候,白非立提醒了三次,我讲完了,谢谢老师,欢迎提问,其中一个老师才缓过神来,象征性地问了白非立一个天坑神学课的基本概念问题,其余两个老师也问了几个和论文无关的概念问题,就算完事儿了。

在最后一个女生上去讲完后,答辩委员会的主席,也是学院的副院长突然清了清嗓子说,那个咱们还是很注重本科生的论文质量的,所以学院这次也给任务了,必须有百分之五的人不通过,你这个论文嘛,我感觉跟我昨天听完的硕士答辩会上一个学生的硕士论文,从题目到内容,甚至到结论都一模一样,所以,你这个我可能不会给你过。

女生神色慌张地说,老师,您说的是XXX吗?他是我的师兄,我的毕业论文就是他带着我做的,我也是按照他的要求写的。

副院长说,那我可不管,这是你们私下的事儿,你回去问问你的老师吧,看这事儿怎么解决,论文的事情还是要很慎重的,出现大量重复内容怎么都是不应该的,这一点就算你不懂,你老师也是应该懂的。

最后副院长又当场宣读了学术严谨的重要性,然后说,这次答辩不通过的所有人都必须等到一个月后再答辩,答辩通过后才能颁发毕业证和学位证,没有通过的人也没办法参加毕业典礼。

在下面听的白非立惊出了一身冷汗,一直在感叹自己幸好在这几天按照别人论文的格式又重新写了一次,然后又把数据和内容丰富了一些,否则这次被卡的可能就是最水的自己了。

答辩结束后,白非立负责打扫卫生,就听见白非立的老师笑着跟副院长说,你又欺负吴老师,卡一个人,就偏偏卡他的学生。

副院长说,谁让他答辩会不来呢,平时也处处不配合学院的各种工作,再说了,我可一点私心都没有哦,他们确实是抄袭,两本论文百分之九十的内容都一样,这即使放她过去了,将来被抽到了,也是个问题。

白非立这才放下心来,原来是站队问题,幸好自己跟的老师没出啥问题。

在准备答辩后续工作的日子里,白非立一天被同学拉到了一个QQ群里,听同学过来一通介绍后才知道,原来是一个线上付费学习嵌入式开发的QQ群,里面一个老师一直在讲嵌入式多有前途,未来多有前景,而且自己这个培训班也是很划算的,收费不多,还能帮忙找工作。

然后又讲了一大堆成功学员的案例和自己的合作公司,老师说,自己做这个培训班的模式也不完全是靠培训费,现在嵌入式开发人才非常缺,自己培养好人才达到合作公司的用人标准,每输送一个合格的签约员工,自己就能拿到一笔钱,所以,帮学员找到工作也是自己的利益所在。

最后老师又在群里放出了一个链接,说是免费送给所有学员一个自己培训班优质的C语言课程,大家可以先学习,觉得不错的,再单独找他报名。

白非立问这个同学,这玩意儿靠谱吗?怎么感觉跟传销似的?

同学说,可以的,我哥就是这个培训班去年毕业的,去了XX工作,今年在北京已经月薪五千多了,而且我哥还是大专学历,我想的也是培训三个月,找一个三千多的工作,一年后我怎么也能比我哥工资高啊!

白非立说,咱们都沦落到要和没学历的人一起上培训班的地步了吗?

同学说,咱们都沦落到去工厂一个月两千五人家还嫌工资太高的地步了,还有啥不能干的?

白非立说,可是干咱们本专业不是更有前途吗?我们学这个,做这个才有优势,才能有后劲儿啊!做别的就相当于转行了,和科班出身的比,完全没优势啊!

同学说,别说啥后劲儿了,眼前都快顾不着了,家里又没遗产继承,玩啥啊!你学不学,不学我就找其他人一起报名了,人越多,优惠越大。

白非立说,再给我两天考虑时间吧,反正他报名也是大后天才截止嘛。

第二天,白非立接到了八宝科技HR小姐姐的电话,小姐姐问他什么时候来这边签三方和合同,可以一起把档案和报到证也寄送到公司所在地的人才市场,这样公司可以帮忙盖章解决户口问题,这个手续属于过期不候的,以后再补办就很麻烦了。

白非立说,等学院通知了就会去办了。

中午白非立在学校门口吃了饭后,随意在街上溜达,不一会儿就接到了班长的电话,催白非立提交档案和报到证的寄送地址,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白非立不耐烦地说,马上就回去填了,叫他先提交吧,晚的话他自己去学院找老师补。

刚挂了班长的电话,手机就又响了,是八宝科技副总打的,副总上来就用很严肃的语气跟白非立说,我们很尊重你的,看得起你,才给你这么有诚意的offer,我们也希望彼此以诚相待,你要有别的想法,你马上告诉我们,我们取消掉你的offer,别拿我们当备胎,不过我们也不怕,我告诉你,前天我们刚刚给另外三个985大学的学生发了offer,有两个今天就来签三方了,限你三天内来签,不来就再也别来了。

挂了电话,白非立抬头发现,自己一路上漫无目的地走,已经走到了离学校几公里外的地方,站在车流穿梭的十字路口,看着夏天刺眼的阳光,晃得自己睁不开眼。

在等红灯的间隙,他忽然就听到了旁边商店大音响里飘来的歌声:

“你站在这繁华的街上

找不到你该去的方向

你站在这繁华的街上

感觉到从来没有的慌张”

白非立忽然就浑身一哆嗦,看着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一下子失去了自己的方向,不知道自己该向那条路走去。

这时候,白非立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学院的老师催白非立填档案和报到证的地址,现在就说!

白非立又看了一眼十字路口红绿灯下穿梭的人流,赶紧对着电话说了一句:“老师您好,我的档案寄送地址就填 XXXXXXXXXXXXX ”。

后记

从我开始在知乎上写关于大学生活相关的文字开始,就有人吐槽自己对当前大学生活的不满,从那时候我就发现了一个比较有意思的现象。

就是许多人都对比自己好的学校有着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纯二本的觉得一本的可能就会好很多,老师上课会更负责,同学也会更有趣,业余生活都会丰富很多,不像他们,老师上课也是混,学生听课也是混,最大的课余生活就是上网打游戏,闷头睡觉,眼一睁一闭,吃顿散伙饭就毕业了。

然后一本的也会有同样的想法,觉得要是在211或者985就会好很多。以此类推,到了985还是会有人觉得自己高考失误,才不幸落入了一个这样憋屈的环境,一切都不如意,要是能去更好的学校,就肯定不会这样。

鱼腩985这个名词的存在,就是对这种现象很好的解释,在这个学校垂头丧气,整天抱怨的学生们,他们觉得自己的大学还不够好,所有的不如意都是因为自己来到了这个学校造成的,再抬头望,肯定还有那么几所学校肯定不会是这样子的。

其实许多人以为鱼腩985是老34所里面排名最后的那一所,其实还真不是这样,鱼腩之所以被称为鱼腩,就因为它肯定不是公认的最差的那一个。这就像一个班上有三四个总考不及格的学生,还有十几个在及格线挣扎的学生,他们发挥好了也能考够七十多,甚至有时候有些学科还能考够八九十分,所以他们虽然整体上属于中下游水平,但大部分人却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当你问他们是不是吊车尾的那一个?他们肯定会气急败坏地否认,然后再补一句,我怎么也比那个最后一名强不少吧!于是乎就有了鱼腩这个形象的词汇去形容这种令人尴尬的排名状态。而据我毕业后的这几年观察,在诸多鱼腩985大学里,充斥着许多像白非立这样的学生,他们不管心里怎么想,但嘴上永远都说,自己是高考失误才来到这个鱼腩985的,否则正常发挥至少也得是个Top3。于是在祖国大地的各种层次的高校里,都拥有一批对自己学校特别失望,对别的学校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的学生,他们不知道的是,自己大学生活是否有趣与精彩,主要还是取决于自己。

这些年我还看过了太多人在高中时对大学生活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然后读了大学后才发现,原来大学里面充满了无聊与空虚,以前幻想过的许多事情,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生。其实生活就是这样,你不主动去寻找和创造,一切都不会像礼物一样会在某一天降临在你的面前。我在2009年的时候,第一次在旅游卫视看到了一个旅行节目,叫做《搭车去柏林》,谷岳和刘畅从北京出发,一路靠搭车的方式去到柏林,去见谷岳当时的德国女朋友。从那个时候我就想明白了一件事,生活只会延续它原本的样子,如果你以前就是一个很无聊的人,那么你换一个环境,依然还会很无聊,因为你自己什么都没有变。那个节目里,谷岳反复地说着自己的格言**“有些事情现在不做,一辈子也不会去做了”**

其实对于许多普通人来说,这句话可以改成:“如果你向往一件事,那么你就要主动去做,这样这个事情才会接近你。”或者用另一句名言来说就是:**“你想要拥有什么,你就去追求什么。”**你完全不必有一些必须要做什么事情的执念,更没必要在即将失去做这些事情的机会前,冲动去做许多事。

但如果你一直在内心渴望去拥有和享受一些事情,那么你不应该对未来的不期而遇抱有幻想,你应该现在就主动去做,因为你站在那里不动,什么都不会发生。比如你渴望在大学里有一帮兄弟去做一些轰轰烈烈的事情,那么你就首先要想好,这些事情可以是什么,需要什么条件,然后你再根据这些事情去广泛寻找与你抱有同样想法的事情。

就像谷岳想要搭车去柏林,然后就找到了刘畅陪他一起去一样。谷岳最近发布的旅行视频是去年他在脸书上看到一个俄罗斯人发起了想要骑摩托车去白令海峡的想法,于是谷岳就用谷歌翻译开始和这位基本不会英语的俄国朋友聊了起来,最后在夏天就开始了他们的摩托车之旅。

你如果也有类似的想法,你应该去主动邀约,或者去寻找这些人,而不是期望有那么一个被动的机会让别人来把你从无聊空虚的生活中拯救出来。这几年我听了太多抱怨自己大学生活的话了,一开始让我感到诧异的事情是,十几年过去了,大学生活值得吐槽的点原来一直都没变过。

十几年前我读大学的时代,校内网刚刚在几个高校里面崛起,搜狐的校友录也有不少人用,还有百度的贴吧,都是大学生聚集的社区,那上面每天吐槽的事情也都是这些事情。比较有意思的是,在校内网上,当一个学生吐槽自己学校某门课老师讲得烂,教材编得烂,而且不知道学这门课有啥用的时候,经常会发现许多别的学校的人也在跟着回复,卧槽,原来你们学校的这门课也这样!

我印象中当年看过一个人在校内网上写的日记,大概意思就是写自己某门课学不会的苦恼,觉得自己很卑微。然后下面有别的学校不用学这门课的人评论说,前几天听XX问我要不要学这门课,我说不用,现在我明白了她当时的眼神里透露的是什么意思了。于是这门课就被我安排进了白非立大一时挂的神秘学科里了,至于神秘学科究竟是什么,这个不重要,因为我也没学过,当年看那篇文章时,具体是哪门课我已经忘了,我只是知道,每个专业都会有那么一两门会让人黯然神伤的神秘学科。

这些事情看多了,我就想明白一件事,你读大学的目的没有变,我们大学的培养方式和各种制度也没有变,所以即使这十几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学生活的精神内核却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如果你不主动去试图抓住一些东西,你最后面对的就只会有无尽的无聊和空虚。当然,你也可以用所谓的一切听从学校安排的被动充实来填满自己,那么毕业后你也终将面临安排定律的拷打。

我这些年在许多个回答和文章里写了我对大学生活的看法,但好像条条框框的总结总不能让人感同身受,于是我就有了将这些条条框框具象为每一件具体的事情的想法,再把这些事情扔在一个叫白非立的人身上逐一发生。其实白非立的命运,和王奋斗一样,从一开始误入天坑专业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因为他四年里都没有去改变过任何他的底层想法,只是浮于表面地挣扎,所以这些挣扎注定都会是白费力。

所以,最后白非立在毕业时会做哪一个选择还重要吗?其实真的不重要了,因为他已经进坑了,不改变底层想法是没办法出来的。除非他从一开始就没入坑,从一开始就进入了适合单打独斗出成绩且有前景的成功专业。

就像我引用过许多次的那句名言一样,**问题不可能由导致这种问题的思维方式来解决。**还有另一句:疯狂就是重复地做同一件事情,却期待能有不同的结果。

是的,没有改变思维方式的白非立这四年其实一直都是在重复地做同一件事情,却期待能有不同的结果。至于白非立还会不会有续集,可能会有,也可能不会有,但即使有,也可能不会像白非立上进记更新这么频繁了,毕竟每天我还有许多其他事情要做,人总要为恰饭而挣扎嘛!

感谢大家几个月来的一路陪伴,许多人说,白非立上进记最精彩的地方是评论区,因为大家从中找到了共鸣或者可以讨论的点,许多人也从评论区中得到了启发。我也坚信大家的讨论也是作品的一部分,因为这本来就是写给大家的作品。我以前说,王奋斗曾经是我也是你,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犯一些王奋斗式的错误,而在白非立这里也一样,白非立曾经是我也是你,所有经历过的都会成为过去,而凝聚在文字里,就不会被忘记。

最后,Special thanks to 在过去八十集里给我赞赏的朋友,我相信这是一种对我写字的一份肯定。